赵宝珠闻言一愣:“放假?”
邓云道:“是啊,你的月假,明日可以出府,你忘啦?”
赵宝珠有小片刻出神,接着抬起手,猛地朝额头上一拍:“对啊!我都忘了——”他的名帖!
赵宝珠这才记起来他的名帖还下落不明的事情,第二天起了起了个大早,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袱饭都没吃就想往外跑,被主屋里的叶京华瞧见了,将他捉过来吃了早饭,又让他加了衣服,这才放赵宝珠出门去。
“酉时前回来。”
叶京华正垂眼整理他胸前的衣襟,嘱咐道。
赵宝珠奇怪地看他一眼,没想到回来的时间这人还要管。
叶京华没听到他的回答,抬起眼:“知道了吗?”
赵宝珠连忙点头称是。叶京华这才满意,低头解开了钱袋子,从中拿出一把碎银子来塞给赵宝珠:“出门不要带那些整银,带上这些好买东西。”
赵宝珠顿时瞪大了眼睛,推拒道:“少爷,你给我这做什么?我带了钱呢。”
叶京华被他拒绝,抬眼看了他一会儿,眉头微蹙道:“你要买什么用得上整银?”
赵宝珠的眼睛睁得更大,叶京华给他的那些个银元够一家三口吃吃喝喝大几年去了!他可是一点儿都不敢动,闻言他将自己的包袱解开给叶京华看:
“少爷,我真的带了钱了!”
叶京华低头一看,见他的小破布包里赫然裹着一吊子铜钱,登时皱紧了眉头:
“这点钱怎么够。”
赵宝珠急忙道:“少爷,真的足够了。”
叶京华看他一眼,也懒得跟这小头倔驴多费口舌,不由分说地将碎银塞进赵宝珠的钱袋里,打发他走:
“去吧,早点回来。”
赵宝珠无法,只好揣着一兜扎实的银钱出门,心里却打定主意不要用叶京华的钱。
为防他迷路,邓云专门拿了幅最新的京城舆图来给他,听说是方勤亲手画的,上面先是用两个方形大框画出了东西市,其中又用一个个精致的小方形画出各间商坊。赵宝珠当日进京,一是初来乍到又头昏眼花,二是被长安城的繁华所震慑,所以才晕头转向。现今所有地方都明明白白列在一张纸上,赵宝珠看得清楚明白。
他从京城西南侧的怀化门进,照着当日那位蓝将军指的方向,本来是应当沿着宫墙走,到东门上的通清市,那里面标注了不少客栈。然而中间他遇到了那小贩,因此方向转了个弯儿,直朝着城中心去了!
赵宝珠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日他分明是被那小贩坑了!
“竟有这样的事!”
赵宝珠捏着舆图气得七窍生烟,没成想那小贩竟然如此坏心。要是等哪天被他抓着,一定胖揍那小贩一顿!
气归气,赵宝珠如今却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他平了平气,照着舆图上标注的方向一路找到了学政司。谁知找到值班的差吏问了,近日里并没有人捡到名帖送来。
每逢春闱,各地偏远处的举子上京赶考,路上名帖丢了或是被抢了都很常见,年年都有,学政司的差使也早习惯了。他见赵宝珠满面愁容,好心道:“现在就算去信到益州学司要你的底帖,一来一去至少也要大半月功夫,不定赶得上春闱。我今日先帮你把信送出去,但稳妥起见,你还是好好再找一找吧。”
赵宝珠闻言赶忙俯身谢过差使:“多谢大人慷慨相助,此番恩情宝珠必定铭记在心。”
差使被他夸得老脸一红,实际他也是看赵宝珠如此年轻便中了举人,衣着不凡面容俊秀,虽看籍贯是从小地方来的,大概也是在京中有门了不得的亲戚,所以便存了结善缘的心思。
赵宝珠道着谢,出了学政司。这些官府衙门都建在高处,从门外望去,便见脚下熙熙攘攘的京城东西市、一大早便是人头攒动。赵宝珠长长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能找回名帖的希望分外渺茫。
果然,赵宝珠顺着自己来时的大街走了一遍,周围曾去过的客栈酒楼都一一问了,没人曾捡到过他的名帖。倒是有店小二认出了他,没想到当日的小乞丐竟摇身一变,成了如此体面的模样,且话里话外还是在找举人的名帖。有人惊讶之下怀疑赵宝珠是否是在说谎诓骗他们,另外一些却是想到当日他们将赵宝珠打出去的样子,顿时吓得脸色煞白,纷纷跪下来向赵宝珠磕头认错。
赵宝珠见他们这般,皱起眉去扶:“不需要你如此。当日的事我早就不介意了。”
店小二却是依旧向他磕头,嘴里道:“小的有眼无珠,无状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老爷绕过小的这一回!“
说罢,竟啪啪打起自己的脸来。赵宝珠赶忙劝他,再三保证自己不会追究,店小二才堪堪停下来,双侧脸颊都被他自己打得红肿,却还堆着笑送赵宝珠出门。
赵宝珠出了酒楼,走到看不见那店小二的地方,这才长叹一口气,望向天空道:
“世风日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