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父皇,灵儿马上要成婚了,由净苍大师主持,父皇叫我了几人前去观礼。”
“成婚?”沈雪枫眼睫动了动,嗅到一丝不对劲的味道,“又不是什么良辰吉日,十公主为何这时成婚?新郎是谁?”
“新郎官是我们的老师,当朝宰相,”姬长燃微笑,“至于其他,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们并不是来得最晚的,抵达偏殿时,正逢几个入殓师身披红衣低头鱼贯而入,姬长燃如今谨慎得很,不肯让沈雪枫离开自己的视线,于是他便把少年按在殿内一处屏风后躲着,并不显眼。
姬长燃走了,沈雪枫获得外界信息只能靠自己,他尝试着轻轻睁开眼睛,逼自己适应这种强光。
这场婚礼只有寥寥数人:皇帝,净苍,姬长燃,入殓师,还有新郎新娘。
江宿柳一袭喜服,被人按着跪在棺前,听着净苍缓慢地念着祝辞,气氛凝滞而诡异,在场的人仿佛都屏住了呼吸一般,这时乾封帝打断道:“好了,这些都不必再念,直接送爱卿入棺封棺便是,来人,动手。”
“陛下!”
净苍沉声打断:“公主本就死得不明不白,请陛下给公主一个完整的大婚,以告慰公主的在天之灵。”
“……”
乾封帝后退几步,道:“好,好,是朕心急了,大师,朕总觉得今夜有些不适,可是灵儿在天上怪朕?”
净苍说:“这只是陛下的错觉,陛下请入座,江大人,现在该由大人与公主拜高堂。”
红烛摇晃着,江宿柳站在喜庆的棺椁旁,面无表情地跟着净苍完成了礼节,礼成的那一刻,乾封帝总算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灵儿和她最喜欢的人成为夫妻了。
姬长燃在一旁看着,道:“几位入殓师,烦请动手吧,我看宰相虽一语不发,表情却是视死如归一般,没有半点成婚的喜庆,若是不缝得严实一点儿,说不定去了地府还要如何告状呢。”
乾封帝没有阻拦,入殓师们便低头开始整理阵线,屏风后的沈雪枫伏着地砖微微探出头,眯着眼睛,看到他们手中晃动着银色的、鱼钩状的粗针。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拿针缝什么?和江宿柳告不告状有什么关系?
沈雪枫还要再看,这时,净苍又从袖中摸出一支签文:“陛下,小僧特意为公主卜卦了一番,在封棺前,需得让新郎亲口说几句话才行,否则这便不能算是一桩良缘。”
乾封帝看向江宿柳:“爱卿今夜一直未说话,想说什么便说罢,若是再晚些,可就没机会了。”
江宿柳作揖道:“陛下,臣无话可说。”
乾封帝疑道:“爱卿连遗言也没有么?”
“遗言太多,倒不如不说的好,”江宿柳摇头,“陛下还是直接动手吧。”
他这样坦然,倒显得乾封帝十分迟疑了,姬长燃见状,连忙挥挥扇子示意入殓师上前:“我特意为大人找手艺好的匠人造了几枚银钩,已然淬过火了,十分洁净。”
江宿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臣在九泉之下,也会记得大殿下这份恩情。”
姬长燃不甚在意地笑笑,一旁的两位入殓师已经按住江宿柳的脖子将他推入棺材,躺在身着喜服的姬灵旁,另一人则穿起了线。
屏风后,沈雪枫见那缝针的人已凑到江宿柳脸上,心简直要从嗓子里蹦出来,马上就要推开屏风闯出去。
可是、可是他眼下连体力都没有,这样贸然出去如何能救下江宿柳?
沈雪枫刚要张嘴发声,这时偏殿的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荆屹手持长鞭精准地套住入殓师的腰,将人挥走:“都给我住手!”
不知何时,庭院内早已布满兵马,熙熙攘攘,无声无息,每个人手里都攥着兵器,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姬长燃转身看去,见到姬焐出现的那一刻,浑身都兴奋起来,他攥紧扇柄,强自镇定道:“这不是太子么,不好好奉父皇的命留在皇都处理国政,私自带兵包抄上阳行宫,意欲何为?”
乾封帝微瞠,刚要说什么,忽地被净苍拦住视线。
就见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低声道:“陛下莫急,待会儿若有什么变故,小僧会带陛下逃离这里,陛下先将这个吃了,此药可保命。”
他将小药丸推入乾封帝口中,见他咽下去了,唇边的笑意才浮上来。
屏风后的沈雪枫见到姬焐,下意识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