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拥闭着眼,只当没听见,却能感受到男人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眉目上。
由于一天的舟车劳顿,以及淋雨射出的那一剑,他的眉眼间难免带了些挥之不去的疲惫。
再加上原本就苍白的病气,皮肤白皙得几乎透明,让人瞧得只觉得是一樽稍稍用力触碰就要碎裂的白玉瓷瓶。
感受着那人的呼吸逐渐平缓,应我闻默默止了声,只是将人抱得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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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应我闻罕见地没有粘着他,屋内空荡得只有陆雪拥一人。
他撑着手缓慢起身,忽而听见左耳边清脆的金玉撞击声。
抬手抽出倚靠在床榻边的长剑,雪白剑身隐约映照出一枚红玉镶金的流苏耳坠。
分明是极其艳俗的颜色,却在少年耳垂上显得如此相得益彰,如同在冷冰冰的雪景图里点缀出一支红梅,既让人觉得惊艳,又不会喧宾夺主。
红梅依旧艳丽,大雪依旧清冷。
但陆雪拥平生并不喜欢过于艳丽的颜色,只觉得丑。
不必想也知,定是趁他熟睡时那人偷偷给他戴上的。
“你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蹲在厢房门口?”
“哦,我是陆雪拥的情郎。”
“还望阁下慎言,莫要随意玷污雪拥清誉。”
“我知道你,曾经的未婚夫。”
门外两道熟悉的嗓音你来我往,俨然打算一直吵下去,陆雪拥不喜吵闹,顿时拧眉打开了门。
“吵什么?”他冷冷道,眉目间带着被打搅的不悦。
“雪拥,我远远便瞧见这人蹲守在你门外不怀好意,放心不下这才——”楼鹤含笑说着,目光忽而瞥见陆雪拥耳边那枚与鬼面人别无二致的流苏耳坠,声音微顿,眼中的笑意淡了些,“这才前来一探究竟。”
陆雪拥也瞧见了应我闻左耳边的耳坠,与他的放在一起,委实就像是成双成对,清白不到哪里去。
继而目光微移,落在应我闻脸上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上。
虽不知他为何不愿透露身份,但陆雪拥也没有特意拆穿他的想法。
对方察觉到他望来的目光,歪头眨了眨眼睛,“好看么?”
红耳坠配青面具,简直在挑衅陆雪拥的容忍度。
他面无表情移开目光,对楼鹤淡声道:“还有其他事么?”
“雪拥你与他……”
“我与他如何,与你并没有半分干系。”陆雪拥抬手打掉应我闻戳弄他耳坠的手,不耐道:“楼鹤,当初在相府门口我阿姐已经说得够清楚了,谁与江上柳交好便是与我陆雪拥为敌,你既然已经做出选择,便不要再来纠缠我,两端讨好平白让人厌烦。”
说完,他转身走回房中,应我闻紧跟其后。
“雪拥!”楼鹤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徒然升起一股恐慌,忍不住叫住他。
陆雪拥最后一次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回头。
楼鹤盯着那道冷漠清绝的身影,哑声道:“三年前,你前往豫州接陆姑娘回京时,是否经过了澹州与豫州之间的那片无涯林?你可曾在无涯林中——”
“楼鹤。”陆雪拥扭头,神情很平静,平静得令人残忍,“如果你一定要问的话,我也只好告诉你,我的确很后悔当初救了你。”
楼鹤眼眶泛红,颤声道:“那当初江上柳顶替了你,你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