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鸥坐下,按着他的手腕,闭上眼睛,感受着他体内的真气,道:“如今有了冥虞草,兴许可以像上次那样,助你打通经脉,还能恢复赤血珠的可能,只是这样的话,你势必会很像以前那般痛苦。还有个法子,就是我封住你的丹田,你重新开始修炼,看看能不能另结金丹,不再依靠赤血珠。”
“前者赤血珠一定能恢复吗?后者结丹的概率大吗?如果结了丹,它能与赤血珠和平共存吗?”危辛问。
北鸥思考良久,也无法给出个肯定的答复:“我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历任尊主也都是依赖着赤血珠尊主,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再做定夺吧。”
屋内一片死寂。
北鸥知道他此时一定很难做决定,两种情况都有弊端,且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北鸥耐心地等着他的答案,良久,才见他十分疲惫地抬起头,缓缓开口:“你说我对玄玑宗来说,到底是什么呢?那些人臣服的到底是我,还是赤血珠?”
北鸥哑然。
“玄玑宗对我来说,又是什么呢?”危辛又问,“我从出生起就在玄玑宗,可我总是在闭关修炼,对底下那些弟子毫无感情,他们亦是如此。如果,我不再做他们的尊主,是不是也无所谓?”
北鸥沉默片刻,轻声问道:“你想离开了?”
“我只是在想另一种可能。”危辛搓了下脑袋,闷声道,“为什么父尊不让我直接死掉,为什么要把赤血珠留给我,我好累”
一瞬间,北鸥仿佛看到了幼时的危辛,哀叹一声,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他的脑袋:“因为他想要你好好活着啊,如果没有赤血珠,你一定会死在那场战争中。虽然对你来说会很痛苦,可那是你能活着的唯一办法。”
危辛以前从未想过死亡,他只是想一直修炼,修炼到无人匹敌,飞升成神,可每次都差那么一步。
“活着,就很好吗?”
他茫然地抬起头,看着沉默但眼神温柔的北鸥:“你以前从没有这样的眼神,你仇视所有人,你也恨我怨我,你明明希望所有人都去死,为什么现在变了?是什么让你改变了?”
“啊,被看出来了我是恨过你怨过你,可你总是对我露出一副很抱歉的样子,让我也没法对你下手。”北鸥笑道,“至于改变么大概是因为我懂得了爱吧。”
“爱?”
“我们在玄玑宗呆久了,心底里只有恨意、仇视、戒备、背叛,想往上爬就不能心慈手软,我都快忘了我以前是什么鬼样子了。”北鸥笑道,“可是仲郎教会了我爱人与被爱,从他身上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关怀与注视。如果受伤他会担心,所以我不能让自己受伤。如果我做了好事,他会开心,所以我就让自己多行善事。夜里着凉,他会”
危辛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话,对这些内容一点不感兴趣,可不知为何竟还是听她说完了,等她终于停下来,才问道:“什么是爱?”
北鸥微微一愣,看着他半晌,倏地一笑:“我说你与云渡的关系怎么如此奇怪呢,差点忘了,你七情不沾,哪会处理这种感情。”
“你干嘛非得提他?”危辛不自然地别开眼。
“除了他,我可没见你对谁这么束手无策过。”北鸥捂着嘴偷笑。
“那是你根本不了解他多无赖!”
“我当然不了解,他又不喜欢我,怎么会在我面前表现得像个无赖呢?”
“”危辛两眼一闭,“别废话了,赶紧治疗吧。”
“你想好答案了吗?”
“想好了。”危辛肃然道。
*
两日后,北鸥才脸色苍白地从房中出来,满头冷汗,手指都在发抖。
“如何?”南凰立即问道。
“暂时先稳定下来了,我可是使出了毕生功力,接下来就看尊主的造化了,快扶我回去,免得我相公找过来。”北鸥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说你找个相公做什么,真是耽误事!”南凰没好气地把她背起来,又不放心地回头看着房门,“我们就这么离开,把尊主一个人留在这,真的没问题吗?要是有人发现他”
“放心吧,他不是一个人。”
屋内一片血腥之气,危辛浑身燥热难耐,额头青筋暴起,倏地睁开眼睛。
“啊——!”
冥虞草的洗髓作用起效,丹田之气急转,在体内四处游窜,他双手运气,筋脉仿佛被人用细绳揪住,而骨头却又似被巨石打砸,恨不得给自己一掌,也比受这扯筋断骨之痛好。
可在重塑经脉时,需得保持清醒。
如此清醒而痛苦地熬了几日,真气总算能重新聚起,可随之而来的又是修复赤血珠而带来的折磨。
还需要处理的事还很多,他没有时间去慢慢重头修炼,更不能让自己处于任人鱼肉的地步,连清观宗一群小喽啰都敢在他面前叫嚣!
结界之外,南凰听不见危辛的声音,十分担心,跑去医馆找北鸥:“这都多少天了,尊主怎么还没出来?!”
“别急,尊主哪次闭关不是十年八年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