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好心收留你一晚
帝宫之内,秋风萧瑟,枝头乌鸦嘶哑声不断,洒扫的婢女方站至树下,便闻头上一阵惊动之声,光秃秃的树枝上乍起几只鸟雀。
“真是快啊,都入秋了,这一年又要过去了。”
“能不快吗,咱们这种人,在这宫中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事,自然分不清年月,眼睛一眨便算是过了一年。”年长的婢女自嘲道,另一侧的小侍女支着扫帚摇摇头,“这宫中是富贵窟,常人想进还进不来呢,若是被哪个达官显贵看上了,咱们这种人便能一步登天,多好啊。”
“傻孩子,这宫中想一步登天的人多了去了,最后还不是都是在这里卑躬屈膝地困了一辈子。”年长的婢女轻轻叹了一声,抬眼看向远处的大殿,低低道,“眼下这年头,先不说是否一步登天,便是能安稳的度过几年,我都知足了。”
年长的婢女声落,侧首看向身旁一言不发的年轻婢女,只见那姑娘遥遥地望着龙德殿的方向,正咧嘴痴笑。
“看什么呢?”
“当然是在看小唐大人啊!姐姐你看,这小唐大人长得可真好看,人又温文尔雅,年轻有为,也不知道将来哪家姑娘能有幸小唐大人的妻子。”
“反正不会是你我。”年长的婢女淡淡接了一句,目光却也投注到了唐辞佑的身上。
说来这小唐大人也是个奇人,之前在这科举考试中一举夺魁,成了万人瞩目的状元郎,而后正在众人感叹其前途无量之时,这人不知为何,突然主动辞了官。
辞了一次不够,陛下将其请辞的奏折打回去一次,这人便再提一次,每每有人恩夸赞其科举夺魁之事,这人便好像不堪其辱一般,转头就走。
众人私下议论,却未想出其中半点隐情,只知这小唐大人的请辞之路风雨无阻,偏偏这官怎么辞都辞不了。
看着今日这架势,怕是又来辞官了。
婢女摇摇头,只见唐辞佑从殿中淡漠地走出,方走了没几步,便同对面的宣阳公主狭路相逢。
大约已是许久未见了,二人微微对视一眼,俱觉得对方似乎与之前有些不同了。记忆中明媚开朗的少女而今沉稳从容,眼尾微微上挑,尾端的红晕浅淡而精致,正配得上一身华美艳丽的长裙。
还真是……看不出半点曾经的样子。
唐辞佑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对面的宣阳在他笑的同时,也静静打量着他。
太久没见了,在她的印象里,这人还是那个跟叶景策骂得有来有回的公子哥,该如叶景禾同她私下念叨的一般,她的唐哥哥长相才华皆是京中一等一的存在,唯一的缺点,就是同她哥不对付,两个人见面就像吵架的麻雀。
而眼前这人,虽仍是那玉面公子,可她分明觉得,他就像那磨掉了棱角的璞玉,没了原本的生气,只剩一种几近冷漠的淡然。
“唐辞佑,你这是何必?”宣阳静静开口,就算是话只说了一半,唐辞佑也知晓,这人说的是自己辞官之事。
“本也不属于我的东西,何必占着不放。”唐辞佑苦笑了一声,长睫掩下眼中的落寞,他这官职本就是唐御史贿赂礼部所得,是他占了别人的命运,自然该归还回去。
“不属于你的?”宣阳公主闻言一愣,这科举的试卷可是颜卿岚亲自改过分数的,是当真万里挑一出来的人,这官职不属于他还能属于谁?莫不是这人不喜欢这官职?宣阳摇摇头,略加思索道,“唐辞佑,我劝你还是不要多想了,如今你既坐上了这位子,便好好当你的官,尽你所能做好分内之事。”
“殿下放心,臣自当做好分内之事。”唐辞佑声音平淡,宣阳盯了其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同其擦肩而过,身后端着食盒的紫衣婢女见状立刻跟上。
他们如今都有太多秘密不能说出口了,有的时候会恍惚地觉得自己像裹在束在茧里的蝴蝶,封闭了双眼,心脏,口鼻。
他说不出自己耗费多年心血,最终却占了别人命运的丑事,只能无谓地辞官,周而复始,日夜自责。
她也说不出她对洛之淮的心怀鬼胎,那是她曾经最心疼的弟弟,她却恨不得他死,她要一步步瓦解他,杀了他。
这日子何时才能结束啊,这天光何时才能照进这座死气沉沉的皇宫。
宣阳敛下眸,慢慢拐紧不起眼的巷子,巷子内,早有宦官模样的人在此等候,见了宣阳,忙矮身一跪。
“奴才见过殿下!多谢殿下相助,让奴才得以被陛下看中。”
“公公多礼了,本宫不过是在陛下面前替公公说了几句话罢了,若说公公到如今这般位子,靠得还是公公的能力。”宣阳故作微笑道,“要本宫说,公公也是守正阁的一员,论能力,不必高掌印差,高掌印能位居高位,公公你自然也能,不过本宫丑话说在前面,如今陛下是提拔了你们四位公公,虽说他最看重你,但这掌印的位子毕竟只有一个,怎么对待高掌印,怎么对待余下三个同僚,不需要本宫教你吧。”
“殿下说的,奴才自然明白。”宦官忙点点头,自从上次宴会上洛之淮与高进发生分歧,明眼人都看得出洛之淮对此心怀不满,而后这人果真借着守正阁立功之事,大肆提拔其中官员,只不过这乍看之下是重视高进掌管的守正阁,实则却是让守正阁内部分权。
这世上哪有什么永远的情谊,不过都是为了利益罢了。
既陛下有心换这掌印,自然也不乏人前仆后继。
宣阳闻言,闻声笑了笑,一双手轻轻抚在那人头顶:“高掌印毕竟年纪大了,但你还年轻,总不能一辈子屈居人下,当太监的太监吧。这几个月里,前线接连战败,陛下很快就会派守正阁内的杀手去往军营,届时高掌印身边人手稀缺,陛下手中又有禁卫军,自然不足为惧,你说若是那时你找到高掌印的罪证,那这……”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宦官连连磕头,宣言满意一笑,懒散道,“好了,若非陛下看中你,本宫也懒得同你多费口舌,余下的事你便自己办吧,能走多远,能否位极人臣,是看你自己如何选择。”
“是!”宦官叩首,未等宣阳再次迈步,便犹疑地低声道,“奴才……确实听说过高掌印曾做过一事,罪无可恕。”
“哦?”宣阳慢慢转身,只见那宦官咬牙道,“当年叶闯将军因军中有人通敌叛国而死,此事……与高掌印有关!”
天边的太阳将落未落,营中的篝火点燃昏黄的余晖。
营地中央,众将士正围着篝火三五成群地谈笑着,其中叶景禾的声音尤为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