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肃杀的秋天,为何看不见晴日呢。
晚些时候,窗外渐渐起了风,宣阳公主放下画笔,看着面前肖像沈银粟的婢女,轻轻笑了一下。
“姐姐的神韵当真难描绘。”
“宣阳……”沈银粟还欲再劝,却见宣阳公主一脸从容的笑,“姐姐,时间马上就到了,届时待朝臣们退朝,你就扮成侍女混进他们的马车跑出去,你要将之淮的诡计告诉大哥和哥哥,别让他们中了圈套,还有镇南侯,定国将军府……这些不曾归顺高掌印的只怕都在之淮的剿灭名单里。”
“我知道。”沈银粟声落,宫中传来绵长的钟声,宣阳公主眸光微亮,挽着身边的侍女便走出殿内,快步向昭帝的寝宫处走去,暗中监视的探子见状立刻跟上,其中两个速速往洛之淮处赶去。
宫中狂风大作,宣阳步伐放缓,刻意带着婢女躲躲藏藏,一副鬼祟模样,行至宫墙下,尘灰迷了双眼,宣阳总算停下脚步,伸手揉了揉眼。
不等手放下,男子冰冷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如蛇蝎般令人心中生畏。
“皇姐这么急,是要去哪里啊。”洛之淮缓步走近,察觉到宣阳身子发颤,不由得笑得更欢,“皇姐果然都听见了。”
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宣阳强撑着胆子将扮作沈银粟的婢女挡在身后,仰头对洛之淮勉强道:“听见什么?”
“就是……父皇的死因啊。”洛之淮无辜歪头,目光落在半遮着面的婢女身上,“云安郡主平素不是胆子大得很嘛,如今怎么不肯说话了?”
洛之淮话落,宣阳背后的婢女被吓得哭出声,整张脸完整露出,洛之淮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了一瞬,沉吟两秒,预估完朝臣退朝的时间,眼睛转了转,同身边侍从吩咐道:“元成泽今日上朝了吧,让他速速过来见我。”
“是。”
侍从退下,宣阳更挡住身后的婢女,同洛之淮冷笑道:“是,我都听见了,听见你弑父杀兄的野心,认奸臣做父的恶心勾当,洛之淮,反正我也跑不出去了,你想杀就杀吧。”
“杀?”洛之淮笑起来,“我怎么会杀皇姐你呢?”
“你想做什么?”宣阳闻言眼中更为惊恐,沿着墙慢慢滑落,瑟缩成一团,洛之淮很有耐心地慢慢蹲下,笑意更甚,“姐姐,我不想让你当公主了。”
洛之淮慢声笑道:“——我要让你当皇后。”
女子的惊叫声传来,洛之淮横抱起宣阳,丝毫不顾及其在怀中的挣扎,一侧婢女早被吓得双腿打颤,见洛之淮眼神扫过来,顿时连话都说不利索。
“殿……殿下,不不不,陛下,陛下。”婢女声音打颤,洛之淮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瞧你吓得那模样,放心吧,我不会杀你的,杀了你,姐姐该怪我了。”
“多谢陛下开恩,多谢陛下开恩……”
“不过呢,你既能和姐姐出来,想必很得姐姐心意,我想请你帮个忙。”洛之淮慢慢笑道,“好好劝说姐姐,我可不想要个心不甘情不愿的皇后。”
宫门外,马车依次驶过。
望着远去的宫门,沈银粟终于再也撑不下去,松了口气瘫坐在车内,身侧是一脸担忧的红殊。
“小师姐,你没事吧。”红殊话落,沈铮沉着脸开口,“眼下宫中局势这般动荡你也敢往里闯,那么些个太医治病都不够,还非得让你过去?亏得你自己机灵,不然我还得想法子在宫中继续找。”
沈银粟的气方喘匀,听闻沈铮提及昭帝,脸色顿时一白:“父亲,昭帝已经驾崩了,而今宫中已经被高进和洛之淮控制了。”
“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沈铮话说至一半,忽然顿住,锐利的眼中灵光一闪,脸色顿时垮下来,喃喃道,“若真如你所说,秘不发丧……秘不发丧……那事情可就大了。”
“粟儿,你怎知昭帝已经驾崩。”沈铮忽然醒悟过来,但见沈银粟从袖中拿出遗诏,打开残破的布匹,里面血淋淋的写了个玉字。
“父亲,洛之淮勾结高进,谋杀昭帝,如今宫中上下都是高进的人。”沈银粟声落,沈铮摩挲布匹的手僵住,唇边的胡子一颤一颤,声音冰冷,“怪不得这几日宫中戒备这样森严,连带着咱们镇南侯府都暗中被人监视了这么久。”
“监视?”沈银粟疑惑出声,红殊小声道,“小师姐你都不知道我忍那些人多久了,这几日他们经常在咱们府周围游走,那么明显的监视,当咱们是瞎子呢。”
“除了咱们镇南侯府,定国将军府,丞相府,礼部,刑部……还有很多官员的府邸我也都去打探过,都已经被人盯上了。”沈铮冷声道,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沾血的裙角,面色冷得吓人。
他们和洛瑾玉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高进手段很辣,若扶洛之淮上位,就断然不会给洛瑾玉一脉留任何活路,眼下他们秘不发丧,恐怕就是想借昭帝之手给他们定罪,届时罪责一定,再传出昭帝驾崩,便是死无对证赐死圣旨。
好在此计已被沈银粟提前撞破,只是就沈银粟的急切和宫中的森严程度来看,高进那边大概也知道了计划败露,怕只怕如今的高进,气急败坏,疯狗咬人。
沈铮面色一沉,掀了帘同车夫急道:“不回府了,去定国将军府。”
黑云压城,狂风呼号,沙石撞击在飞驰的马车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定国将军府内,杯子砸碎在地,茶水骤然迸开,叶冲一脚揣向地上被绑的探子,大喝道:“老实交代,你们是谁的人!”
“自然是高进的人。”
门外,沈铮的声音传来,叶冲早习惯了沈铮沉着一张脸,却没见过其脸色差到这种程度。
“亲家公,你怎么了……”
叶冲话未说完,沈铮直接开口将其打断:“昭帝已经驾崩,洛之淮篡位,眼下与高进已控制宫中上下,你手中能指挥的禁军有多少,可都能听你调遣?”
“城内禁军五万,其中二万守于京中四处,三千守于寒山皇陵,目前可急调一万。”叶冲匆匆答了一句,皱眉道,“不过围宫之事不是小事,你如何确定昭帝已经驾崩,洛之淮谋权篡位的?”
“昭帝血诏在此。”沈铮将染血的裙角扔给叶冲,冷声道,“若不先下手为强,高进不会放过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