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瘤人还在身边,杨兢能听到它贴地爬行时身体组织和地面摩擦出的黏腻声音。
以及树瘤人说:“你真……可怜……”
杨兢回答:“因为我早就完了。”
他不确定自己说出来没有,应该只是在心里回答了一句,树瘤人似乎听到了,又发出了恐怖的低笑。
杨兢是想干脆去死的,但他活也活不好,死也死不掉。
等杨兢成年后从治疗机构出来,父母已经各自再婚,给了他两套房子,一张信用卡,一张银行卡,提出唯一的要求就是:离我们远点。
杨兢偷偷去找过他们,这对性格不合的夫妻做出了完全一致的举措。
他们把自己的孩子保护在身后,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杨兢不缺钱,偷盗、抢劫、绑架都没有目的。
他看过《新警察故事》,看到吴彦祖饰演的关祖创建了一个犯罪五人组,那时候他也想找到自己的五人组,不犯罪也行,他想有能说上话的人。
但电影就是电影,愿意和他接触的都是些混子,或者杀人犯——杀人犯能看懂杀人犯的眼神,恐惧总能识别恐惧,杨兢一眼就能看出来。
杨兢不是很瞧得上他们,但很快他也发现了好处。
父母嫌弃他,但为了自己家庭不受舆论影响,还是会在他出事时候露面。
杨兢想,事情就是从那里开始不对劲的。
树瘤人发出的噪音越来越大,盖住了他脑子里的其他声音,他忘了小时候杀害同学的脸。他觉得自己真的疯了,只有疯子才会对恐惧麻木。
或许他真的有病,是先天残疾,树瘤人是他幻想出来的怪物,他一直很不满父母的争吵,对他的忽视,所以剁碎了沙发,杀了欺负他的同学。
杨兢已经接受了。
但楚示雎说,那不是你的幻想,树瘤人是真实存在的,他一直在保护你。
杨兢听后哄然大笑,接着就是一阵恶心。
他冲楚示雎吐口水,楚示雎很宽容,挪开脚,漂亮的面容露出无奈的笑。
“真的,全世界只有他想保护你。如果你没有这么一个恶心的朋友,你早就被我杀了。”
杨兢转头,树瘤人破天荒的离他很远。
它似乎是在害怕楚示雎,一点声音也不敢出,过长的两只手臂往他这边探,白骨上是皮肤,皮肤早就溃烂,随着它的颤抖往下滴落粘液。
好恶心。
楚示雎打量了他几眼,没说话,最后把他从地上拖起来。
“我不会害你,其实我想帮你。”
他莫名其妙说,“我总是想帮每一个有‘好朋友’的人,期待他们能离开这栋楼,不过从没成功过,不过你和他们不一样。”
杨兢全身皆备:“哪里不一样?”
楚示雎低头看他,突然收敛了笑意。
他笑起来会让五官显得平易近人,失去表情后,整张脸骤然流露出十足的压迫力,猩红瞳孔一动不动注视着杨兢,平静说:
“你是杀人犯,在故事里,杀人犯不可能成为幸存者。可能只有圣母心泛滥的人会尝试救你,但当他们发现自己的生存都成问题后,你会是第一个被抛弃的角色。”
杨兢听得眉头紧皱。
“所以我不能成为杀人犯。这很麻烦,我想干什么都得绕圈子。”
楚示雎叹气,“你能帮我做很多事,作为报答,我帮你离开这里,终于合乎逻辑了。”
“你到底他妈的在说什么?”杨兢说。
楚示雎回答:“我在帮你。”
他说,“你似乎期待被关注,所以不能莫名其妙死在大楼里——我帮你。”
楚示雎:“作为回报,你只需要帮我一件小事。”
他说,“问问你的朋友,楚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