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陆安忌笑容加深,黑色眼睛中一丝光线也没有,全是死寂。
阿祖尔没有再说“我们不一样”,陆安忌不会接受。
他看着陆安忌,青年的面庞上透露出隐晦的疯狂,被一分为二的两个部分在此重叠,交融,发出刻骨的憎恨。
“你想做什么?”
阿祖尔轻声说,“你一直说想杀了母亲,但你从未见过她,你还憎恨人类,可你愿意为了人类参加战争——”
他顿了顿。
“我不明白,但你不能这样,陆安忌。你不能把自己摆到人类口中的‘工虫’的位置,你和我,我们不是为此出生的。”
陆安忌回答不了阿祖尔多数问题,唯独最后这句话,像是寂静世界中连绵不绝的轰鸣,一顿狂轰滥炸。
陆安忌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变成一个干涩的“我”。
阿祖尔等着他回答。
难以描述的各种情绪越过了愤怒和憎恨,顺延脊椎攀升,密密麻麻散在四肢。
陆安忌只能从中识别出苍白。
“我们不是为此出生的”,好像只有阿祖尔能堂而皇之说出这句该死的话。
删除句子里的“不”,这句话就成了实验室最好的宣言。
“我就是为此出生的。”
陆安忌冷漠说,逐渐清晰的眉骨落下冰冷的戾气。
“我就是人类手里的工虫,被你吊死也无所谓的东西,我在这里最恨的就是你,但你死不掉。”
他语气愈发冰冷,但没有平日的怨毒。
“不管我给你打多少耦合剂,灌多少镇定剂,你都死不掉。我做梦都想看到你的尸体,下一场梦就是把你的尸体拖到你母亲面前,问她,这就是你照顾了四十几年的玩意儿吗?”
陆安忌的手抓紧了阿祖尔胳膊,他的手指还在颤抖,和意识海里如出一辙。
“但我需要你。”
他说,“你受不了外面的东西,我也一样。”
陆安忌顺着阿祖尔胳膊,握住他的手,牵着他往外走,来到那些玻璃仓中央。
实验体再度涌动,试图穿过玻璃来到阿祖尔身边。
“因为难以忍受,无法接受,出奇的愤怒和憎恨,战争就是由此开始的。”
阿祖尔见陆安忌的视线游离在各个玻璃仓间,最后看了过来,和他四目相对。
在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阿祖尔居然能找到小小的自己。
“我要发动我的战争,阿祖尔。”
他的面部肌束在颤动,恨意混杂着厌恶,不知对谁的厌恶。
“我受够了。”
“我要毁了这一切。”
阿祖尔大概能理解死亡的概念,但依旧对战争一知半解。
这似乎是种群和种群间的消耗,但陆安忌说他要发动他的战争。
这似乎也合理,如果只有母亲、阿祖尔、陆安忌能称为家人,能否称为新的,更小的种群?
陆安忌看出了阿祖尔的顾虑,说:“不是家人。”
他的手握得更紧,“我们是朋友,阿祖尔。家人会出卖彼此,朋友不会,朋友间可以相互憎恨,但也能相互信赖,只要他们还需要对方。”
“你需要我做什么?”阿祖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