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不只一个,死者不只一个。被害的加害者,加害的被害者。人们何时开始如此彼此对待着。受伤的人不只一个,伤害的人不只一个。有些伤看不见的,人如此彼此对待着。苏涩琪毫无反抗之力,宛如一个破旧不堪的布娃娃,被粗暴地扔到了堆满废砖的角落。双脚刚一停稳,苏倩铃便猛地回身,一脚恶狠狠地踢向苏涩琪的肚子。“啊啊~”苏涩琪顿时发出一阵惨叫,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肚子,整个人因剧痛忍不住蹲坐在地上。这时,苏倩铃身后的小跟班往前踏出一步,满脸不屑地骂道:“你这臭不要脸的猫头鹰,居然有胆子去勾引华育圣,你难道不知道华育圣是谁的人吗?”苏涩琪吓得不敢抬头,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叶紫雯一开始着实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苏倩铃竟如此主动,且下手这般狠辣。但很快,她便恢复了镇定,神色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望着已然缴械投降的苏涩琪,苏倩铃得意地大笑起来,嘴里还嘟囔着:“真是没用啊~”身旁的几位小跟班见状,也都情不自禁地跟着哄笑起来。这一切,仿佛早就精心设计好了一般,每一个环节都那么“顺理成章”。话音未落,苏倩铃又是一巴掌狠狠打了过去,怒喝道:“华育圣是我们紫雯的!”在惯性的作用下,她的巴掌如雨点般落下,连续又打了好几下,那动作就好像在挥舞一把扇子,“啪——啪——啪”,她一边打一边叫嚷着:“一掌不够,得多来几掌你才长记性!”苏涩琪用手挡着,一些巴掌落在她身上,一些落在她手上,几巴掌过后,刘倩铃对身旁人道“紫雯,这回姐姐替你出气,接下来任由你处置。”几分钟后,几个女孩像似中了魔怔般,一齐对苏涩琪拳打脚踢。有人路过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欢呼叫声!掏出手机录拍。待最后一缕夕阳澹去,“这次只是给你一个警告,下次休怪我们不客气!!姐妹们,我们走!”剩下的整个操场寂静死沉。消失了声音,消失了温度,消失了光线,消失了那些肇事者和围观者的面容和动作。时间在这里变成缓慢流动的河流。粘稠的几乎无法流动的河水。还有弥漫在河流上的如同硫磺一样的味道与蒸汽。操场正在慢慢变成一个巨大可怕看不见底的黑洞,而正中央靠着一个小小少女,像一个拔插线的木偶,一动不动坐在黑暗中,眼神空洞无物,身上布满青紫,脸部红肿,任由眼泪簌簌往下打湿雪白衣襟。第二天早上苏涩琪照往常一样打开教室门,朗读声飒然顿止,所有人一致性齐刷刷地用诧异眼光看向苏涩琪。黑板上清晰地写着几个大字“苏-涩-琪-是-个-婊-子“。这几个字如同一把把尖锐的匕首,直直地刺痛了她的双眼。还没等她从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中缓过神来,不久,班上便像起了一阵妖风,突然传出一个令人咋舌的消息。有人说,苏涩琪早已被一位神秘的“金主”包养,每晚都与那所谓的金主沉醉在纸醉金迷之中,夜夜笙歌,荒淫无度。所以她才会每天早上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总是晚起迟到。这个谣言就像致命的病毒,在校园这个小小的“生态圈”里疯狂地传播开来。其实,真相往往很简单,简单到稍微用心思考就能猜到。可人们似乎更愿意相信这些耸人听闻的谎言,因为这些充满桃色与刺激的故事,就像有着一种无形的魔力,更容易撩拨起人们内心的好奇心,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即便起初还有个别同学对此表示诧异,觉得事有蹊跷,但在人云亦云的环境下,毕竟大家都这么说,渐渐地,所有人的口径都变得一致起来。于是,在这所看似平静的校园内,由这个谣言掀起的狂风骤雨正传得沸沸扬扬,各种添油加醋的版本轮番上演,而苏涩琪,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孤立无援,被无情地卷入这场恶意的漩涡之中。窗外,铅灰色的天空犹如一块沉甸甸的幕布,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墨色的乌云堆积在一起,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风暴即将来临。偶尔有几缕诡谲的光线,从乌云的缝隙中挣扎着挤出来,在大地上投下斑驳而诡异的光影。初秋的风带着几分萧索,裹挟着丝丝寒意,无情地扫过草木。越来越多的坏男生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苏涩琪,有些人甚至调戏她,说些恶毒、猥琐的话,每每提到她,总会爆发出异样的笑声。因上次打架的缘故,外加担心张志慆会连同自己一齐被谣言中伤,苏涩琪不得已暂时疏远张志慆,凡是有他的地方,必然没她。张志慆看到苏涩琪日渐疏离,听到难以启齿的传言,一脸懵逼。“在学校不好好学习去招惹别人,就不能顾及我的面子?”那天,经久未见形同陌路的母亲难得主动找苏涩琪,说要带她离开。惨白小脸上不见得有一丝一毫反应,大概从八岁那年母亲就已在心里死去了吧。莎士比亚曾经说过时间会刺破青春的华丽精致,会把平行线刻上美人的额角,会吃掉稀世之珍,天生丽质,什么都逃不过它横扫的镰刀。但苏涩琪在苏母身上看不出任何岁月蹉跎的痕迹,只能感受到优雅魅力与一份专属于女人的妖娆妩媚。苏母一把拉过苏涩琪,径直走向一辆停在路边的名贵豪车。车门打开,两人坐进车内,一路上,苏母嘴巴就没停过,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尖酸指点。苏涩琪这才明白,自己那些事儿,母亲早从邻居街坊那儿听得一清二楚了。不多时,车子缓缓停在一栋别墅前。苏涩琪抬眼望去,只见一圈白木栅栏围住庭院,褐红色的屋顶高高尖耸,庭院里是一片青绿的草坪。希腊式的白色大理石构建出优雅的券柱式造型,庭院中央,一座小型青铜雕塑喷水池正汩汩地喷着水,晶莹的水滴溅落在周围娇艳的玫瑰花上,在初秋的阳光下折射出五彩光芒,满满的异国情调,从这些细节之处,便能看出设计的独具匠心。管家恭敬地鞠躬后,引领着二人走进豪宅。苏涩琪一踏入大厅,就被眼前的奢华震撼到了。头顶上,造型繁复的灯饰散发着耀眼光芒,脚下柔软的地毯上,清晰地投射出两道男人的身影。走近一看,其中一位名叫方敬轩的男人,五官精致得如同雕刻,身上散发着一种邪魅又成熟的气息,单从外表,根本猜不出他的年纪。母亲在一旁介绍说,这就是她以后的父亲。而站在方敬轩旁边的,是大苏涩琪七岁的方逸。方逸面容清俊,犹如从画中走出的人物,可那一双冷眸,恰似藏着昆仑雪山巅上万年不化的冰雪,透着彻骨的寒意。他举手投足间果断有力,浑身散发着冷峻凌然的气质。苏涩琪看着眼前这两人,紧张得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一股恐惧油然而生。“涩琪,这里就是你以后的家。”男主人方敬轩面带微笑,轻声说道。日子一天天过去,校园里,几个同学课间聚在一起闲聊。“唉,你们有没有觉得苏涩琪最近有点不太对劲啊?”一个女生率先开口,脸上带着几分疑惑。“对啊,我也觉得!”另一个女生连忙附和,“这几天放学,我好几次都看到有人开车来接她,那车可气派了,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能开得起的。”“这算什么呀!”又一个女生激动地说,“你们是没看到她背的那个包,居然是lv的限量款呢!”“不会是假的吧?她怎么可能买得起这么贵的包。难不成,咱们之前传的那些谣言,都是真的?”一个女生皱着眉头,半信半疑地说道。叶紫雯和苏倩铃的小跟班们坐在一起唧唧歪歪,讨论着最近苏涩琪的变化,他们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让一个女学生短期内物质生活发生巨变。“那不正就坐实了吗?那个臭不要脸的白莲花有什么好值得在意的?”苏倩铃正低头涂抹指甲油,心不在焉地答道。前几天听母亲说苏涩琪被送去了别家,眼不见心不烦,她和母亲正为此而乐此不疲呢。就算听说接走苏涩琪的那家不好惹又怎样,和姐妹们一起作妖,哪怕天塌下来也有叶紫雯扛着,叶家可是靖江市赫赫有名的房地产商。那天,华育圣在叶紫雯疯狂煽动下忍不住放学偷偷尾随苏涩琪。苏涩琪下车后走往富丽堂皇的别墅,一位年轻男人在门口孑然独立,散发出冷峻孤傲的气场,在看到她的那刻神色中突然增添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神情暧昧,不时地摸摸她的头。那男人,想必就是大家所说的“金主”。后来,苏涩琪不慎摔倒在地,男人主动俯身搭上她的肩膀,揽入怀中,公主抱入门内。华育圣在他们身后,看到了一切。经过一晚的亲眼所见,他终于突然明白了一件可怕的事情:苏涩琪疏离自己是因为已经被人包养,原来,大家说的都是真的,自己喜欢的女生,竟然如此肮脏。吃午饭时,他心不在焉地答复叶紫雯“我知道,已经看见了。”叶紫雯感到一股扭曲的快感涌上心头,体内血液疯狂咆哮冲上心头,激动得说:“我告诉过你吧,她就是这样的人。”从此,华育圣成为谣言散布的一员,弯弯小虎牙在污言秽语投射下闪烁出锋利尖牙的一面。蜚短流长加速度按照光速传播着,而且像是被核爆炸辐射过一样,变换出各种丑陋的形态。唯一的朋友也抛弃她了;她的桌子,被人狠狠踩踏,无数的灰黑脚印密集分布;她的柜筒,被人每天不定时放入新生命,蟑螂,老鼠,毛毛虫;她的椅子,被人用红漆写上“婊子专属宝座”;她的画作,被人撕毁,从天台扔下,宛如片片白雪;她的尊严,被人蹂躏,践踏;她才十二岁,还不急初绽。眼泪,寂寞,绝望,在看不见的地方,撕绞着血肉模煳的痛。其实,苏母每个月打的钱足够两个成年人开销,但大姨依旧把苏涩琪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