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在场三人都惊讶了,他们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霍仙使忍不住向前倾身,似信非信地说:“裴三公子此言当真?太子不近美色,后宫空置,怎会做这样的事?”
“不近美色,”裴溪亭笑了,笑得冰冷嘲讽,笑得昳丽无边,“那也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美色?”
这话是自夸,夸得眼高于顶,狂妄却半点不自大。霍仙使握住扶手,静了静才说:“裴三公子说得……有道。”
“太子看上了我的脸和身子,可他高高在上,哪里会将我当做有情人?”裴溪亭自嘲地说,“在太子眼里,我与外头那些妓子小倌的唯一差别不过是我只能伺候他一个,毕竟我若是被别人碰了,就脏了,哪里还配伺候太子殿下?”
元方都听得有点入戏了。
“是,”裴溪亭笑容凄凄,还在继续发挥,“太子殿下多尊贵的身份,多俊美的容颜,我能入他的眼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可他是个心狠手辣的恶魔啊!那日在朝华山,他的确让我进了别庄,并且在那里宠幸了我,但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
霍仙使不知为何沉默了一瞬,才说:“什么?”
“他撕了我的衣裳,把我绑起来,用蜡烛烧我,捅我,我一直求他,他却没有丝毫仁慈悲悯,还鞭打我!我……”裴溪亭落下泪来,痛苦地抓紧衣襟,低着头哽咽道,“如此恶癖,不过冰山一角,九牛一毛!太子手段残忍,只有外人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出来的!”
元方原本已经听得入戏了,好在裴溪亭侧过身来,他才能抽出来,及时入场。
元方伸手握住裴溪亭的肩头,替他擦拭眼泪,小瀑布似的,根本擦不完。
裴溪亭伸手握住元芳的手腕,猛地转头看向屏风后头的人,泪眼婆娑,眼中的怨愤令人心惊。
“他是太子,但他更是恶魔,是将我的尊严撕成碎片的人,我恨他,恨入了骨头缝里!”
裴溪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语气冰冷,“我与芳哥都被太子迫害,恨之入骨,此生以报此仇为夙愿。恳请仙人悲悯,助我们报仇雪恨!”
房间内一时沉默。
“殿下,您说裴文书此时在做什么?”
——隔壁房间,俞梢云靠着墙偷听,半天都听不着,只得走回桌边问自家殿下。
“必定是在贬斥我,辱骂我,痛恨我,说此生势必要杀我才能死而无憾。”宗随泱抿了口茶,淡淡地说。
俞梢云笑了笑,说:“都是假的。”
“我知道。”宗随泱放下茶杯,“他的演技,我很放心,只有一条。”
俞梢云说:“什么?”
“他的身份。”宗随泱说,“他们当初假扮野鸳鸯时没有隐藏身份,可他那张脸……实在引人注目。”
俞梢云心说这“野鸳鸯”仨字咬得有点重啊,说:“您先前怎么没提醒裴文书?”
“他机灵,这倒用不着我提醒,倘若身份真的暴露,他也有应变的法子。”宗随泱说,“实在糊弄不过去,让咱们的人护着他走就是了。”
俞梢云点头,说:“可这样就打草惊蛇了。”
“蛇受惊,要么原地蛰伏要么四处乱蹿,我们已经抓住百媚坊、李府两座蛇窝,引蛇出洞的法子还是有的。”宗随泱垂眸,“再等等隔壁的动静。”
房间里一片寂静,俄顷,霍仙使终于出声,他说:“裴三公子的遭遇,我分外同情,可我还有些疑问,要请裴三公子解惑。”
裴溪亭落座,被元芳揽住肩膀,他抹了把脸,说:“仙使有何疑问,问就是了。”
“若照裴三公子所说,太子殿下是想将你变作性奴,为何要允许你进入笼鹤司呢?那里毕竟是再正经严肃不过的地方,把一个床榻上使用的玩意儿放进去,太子难道不担心游踪心中不满吗?”霍仙使说罢笑了笑,“我没有恶意,还请裴三公子不要介怀。”
没有恶意?裴溪亭倒是觉得这个霍仙使对他很有恶意,尤其是他说出自己和宗随泱有不干不净的关系后,这位霍仙使的坐姿换了好几次,好像很焦躁啊。
这是为什么呢?难不成遇见宗随泱从前在外头混的旧相识了?
裴溪亭暗自琢磨,嘴上说:“霍仙使的担心有道,但你多虑了,游大人并不知道我与太子的关系。毕竟游大人虽然是东宫的亲臣,可那也是前朝的亲臣,事关隐私,还不是什么令人赞颂的隐私,太子难道会大喇喇地告知臣子吗?”
他嗤笑一声,冷声说:“至于太子为何要将我放入笼鹤司,让我搬至兰茵街,原因也很简单。名义上是因我擅画,让我去文书楼修补一些图册,实则不过是因为那里距离东宫最近,且外人不宜轻易踏足,更方便掌控我、随时糟践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