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就好好修养,修书的事情可以往后放一放,身子要紧。”太子说,“晚些时候,我让重烟去一趟瞿府,改日我去瞿府探望。”
瞿棹“诶”了一声,说:“您忙,实在没必要跑一趟,老头就是闲不住,自己作的。我回去把您的话带给他,保准他立马就躺下休息了。”
太子轻笑了一声,说:“这样最好。得了,没事就去忙吧。”
瞿棹“诶”了一声,行礼退下了。
待他走了,游踪起身走到书案前,将袖袋中的锦囊拿出来,说:“这是裴文书托臣转交给您的。”
太子看了眼那个玄色锦囊,伸手接过,取出里头的一页书笺。
葡萄于藤蔓上挂垂累累,底下站着个举着篮子垫脚去接葡萄的小小背影,脚边蹲坐着一只小老虎,敷色明艳,画面晶莹,充满生活生机。
锦囊里还有一张“使用说明”写着:“随性一画,感谢殿下的玛瑙大葡萄,好吃是好吃,但我吃太多了,好像又上火了。但是没关系,我火大不愁多。”
后面还用简单的笔画画了一个捧手道谢的小人儿,浑身都圆,有几分憨态。
太子几不可察地笑了笑,说:“他今日如何?”
游踪仿若不察,说:“一切如常。午间魏叔给他炖了补汤,他喝了两大碗,午后没回去,出去和坐在门口雕木头的元方说了会话,就回去枕着小大王在文书楼午眠了。”
太子“嗯”了一声,说:“小春红的事情,你也盯着些。”
又说了几句,游踪便行礼告退了。他出去的时候看见宗鹭,便行礼道:“小公子。”
“游大人好。”宗鹭捧手回礼,转身进了殿。他轻步走到书案前,恭敬地问了安,随后说,“五叔,小大王怎么不在?我们约好了今天给它画像。”
太子说:“它出去陪朋友了。”
宗鹭看着太子冷淡的侧脸,有些疑惑,又有些伤心,指虎说叔,“它有新朋友了,我都不知道。”
太子听出来了,偏头瞧他,正要说什么,突然想起此前在宁州教裴溪亭学琴时,裴溪亭总是抿嘴嘟囔他严厉,还说小皇孙必定很少得到他的夸赞。
“……改日等它的朋友也来东宫,你便知道了。”太子说,“和胡先生学得如何?”
宗鹭说:“先生是宫廷画师,画技超群,自然是好,只是先生习惯啃书本,太文绉绉,我有时不能领会,且先生并不敢直言我的短缺之处。”
“那就换一位。”太子说,“你可有心仪人选?”
宗鹭看着太子,漆黑的眼珠快速一转,说:“我想要裴文书来做我的丹青师傅。”
笔尖一顿,太子侧目,“为何?”
宗鹭自然不敢说自己嘱咐来内侍打听到太子欣赏裴文书的画,且他五叔好似对这个裴文书很特殊,只说:“我在皇祖母那里见过裴文书给瞿少卿作的画。”
太子没有拆穿,说:“待我问问裴文书。”
宗鹭道谢,站在原地踌躇了两下,转头要走,脚下却没动,显然是舍不得就这么走了。
小少年那点动静和心思自然瞒不过太子,他不紧不慢地蘸了下墨,终于说:“小大王不在,今日的丹青课业就先免了。”
太子示意殿门口的人去通知胡先生,随后将几本劄子放在旁边,又放了张空白的纸上去,“来。”
从学丹青变成批劄子,宗鹭却眼睛一亮,因为这样就能和五叔多待会儿了。但他尽量喜不外露,应声后就走到太子身旁坐下,选了一支笔开始翻阅劄子。
来内侍假装不经意地从门前走过,飞快地往殿内瞥了一眼,见小皇孙坐得端正笔挺,书案下的两双腿却忍不住晃着,心里也跟着高兴。
“乐什么呢?”俞梢云走到来内侍身后,嘿道,“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去!”来内侍瞪了他一眼,笑眯眯地说,“我是替小公子高兴。”
俞梢云瞥了眼书案后那叔侄俩,乍一眼像是一个模子,只是一大一小。来内侍用胳膊肘撞他,小声说:“殿下心情不错啊,都让小公子和自己坐一把椅子批劄子了。”
太子冷淡少语,在宗鹭的学业上也是自来严厉。宗鹭不是第一次学着看劄子,但以前要么是在自己的寝殿批复之后再到太子跟前接受检查教导,要么就是坐在一张小桌上当面批复检查,像今日这般挤着一把椅子排排坐还是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