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卫衔雪就在他的掌心,他压着自己的欲望,给人几分好脸,可人不领情,偏挑着戳人心窝的法子攻进来,江褚寒还没这么好性子。
“你跟我逞口舌之快有什么用呢?”江褚寒扣着他的手腕,整个人都往前压了几分,“动心不动心的,我人都亲过了,就算是青楼里也讲究几分恩客的道理,我承着几分唇舌间的交情,对你自然是有几分心意。”
卫衔雪尚在皱眉,江褚寒对着他眉心就一头碰了上去,额头碰撞之间,卫衔雪忽然停住的呼吸里染了江褚寒的气息。
江褚寒抬头道:“你看,你又逃不脱,我今天就是想要睡了你,你也只能躺在床上哭几声。”
卫衔雪深深呼了口气,“那你来试试。”
江褚寒皱起了眉,“不敢试……”
他这语气拉长了半分,有些无奈似的,“我就是再混账,也记得你如今还病着,少把我当无情无义的混蛋了,本世子一向是宽宏大量,哪能跟你争这朝夕之间的快活。”
江褚寒方才其实真生过强硬的心思,可对上卫衔雪那张惨白的脸,不管是记忆还是良心都紧接着涌上来压了下他的冲动,随后卫衔雪那句含了恨意的“试试”就撞了上来,他若是硬碰硬,卫衔雪好像真的会和他拼命。
把人惹着急了,吃起豆腐也算没滋没味的。
可时间要是再长些,这人真的能被自己磨出几分真心吗?
果真像是在他面前输了一道。
卫衔雪沉着眉,他手腕已经被捏红了,江褚寒抓着他无处躲藏,那些话也正正戳得他没处藏身,他也觉得自己输了,倘若江褚寒真的要对他用什么强硬的手段,现如今他只有这条旁人弃之敝履的小命可以搏一搏,可跟人拼命算什么呢?
从前的投怀送抱都成了笑话了,现如今装得再怎么清高,也不过靠人良心发现给他留几分颜面,都是江世子施舍的。
“我昨日还挂念你的伤,不成想你醒来就这样回报我。”江褚寒看他手腕红了也就松手了,“你对我这么冷情,我还真有些不太明白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值得说道的也就当年入京,卫衔雪身为质子,那满身的伤都是他手下的将士磋磨而来,那一路他受了折辱,江褚寒没拦上一拦,后来入京,他把人带进府里,借他的命试探燕国暗探,跟他算是打了一架,那人咬牙切齿的恨意自己如今都还记得,后来……后来也不过使唤了人家几次。
再者就是宫里,喝醉酒犯了混,把他……
“算了。”江褚寒想了一路,觉得再分辨清楚有些伤人,这人身处牢笼,再怎么敏感一些也是正常,这大梁的路一路走来,想来他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吧?
往后……江褚寒声音轻了些,“你别说了,我问你些旁的事。”
前尘种种卫衔雪觉得江褚寒都不知道,他不知道那些过往的事情带到今生算不算计较过甚,可他轻易忘不了,起码江褚寒这寥寥真心面前,他还忘不了。
卫衔雪沉着声音“嗯”了一句。
“都这样了,你也先别急着骗我。”江褚寒身子也撤了回去,“我现在想想你此前的话,这事情前后审理清楚,结果就是你想看的,那我可以告诉你,户部追责过去,认人不清提拔了个燕国来的暗探,又办砸了给你立府这事,怎么都是要找人出来背这个黑锅的,如今户部直接摆在明面上的人,最直接可能会倒霉的,应当是那个新上任的户部侍郎。”
“娄平修。”江褚寒点着人名,注意了卫衔雪的脸色,“这人你可知道?”
卫衔雪没吭声,这时候的沉默就有些像是默认了。
江褚寒就接着说了,“娄平修提拔不到半年,手底下就连着办了两件错事,这样的废物提拔起来,也不知是沾了谁的光。”
“嗯?”江褚寒问:“你知道吗?”
事情被说到这个地步,卫衔雪否认也像欲盖弥彰,方才心里的波澜壮阔按捺下了,这会儿他说得像是事不关己,“三殿下,这事怎么也算是心照不宣吧?”
江褚寒知道卫衔雪曾被褚黎为难过,他想要让他不痛快无可厚非,可他这舍弃自身的法子怎么都让人觉得不值,这事就算怪到褚黎身上,他不过用人不察,被骂上一顿损些颜面,不久过去就是不痛不痒,可卫衔雪……
“你头一回认识褚黎吗?”江褚寒蹙眉,“他这人……”
卫衔雪略微重声地“嗯?”了声,他摇了摇头。
“罢了。”江褚寒口间一松,好似有什么心照不宣从中游过去了,他现如今也只能想到这些,卫衔雪怎么折腾,如今这人不愿开口,怎么逼迫出来的怕也不是实话。
他后撤一步,“总觉得你还是瞒着我,你我的事情可不算完。”
昨夜还是大雨,如今外头还有了几分放晴的迹象。
*
屋檐水滴得差不多了,一双数数的眼睛便从屋檐上收了回来。
降尘手脚上绑了锁链,正给关在屋子里,那锁链留了余长,动动手还是行的,他从桌上抓了把瓜子磕着,一起一落间锁链聒噪地响个不停。
屋檐上的水滴都被他数停了,天色也放了晴,降尘把没磕完的瓜子装进口袋,拍了拍手上的灰,随即往鞋底上摸了摸,拔出了根插在上边的细针来。
这屋子的门给锁了,窗户还开着,像留着给他解闷,降尘往窗户外望了两眼,见没动静,低头将那细针插进了手上挂的锁链里。
锁头立刻“咔哒”一声开了,他摸了摸手腕,又把针插了回去。
锁链落在地上他还踢了一脚,降尘随意地笑了笑,摸着窗户就从屋里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