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先裕见她也是一喜,挥挥手让丫鬟小厮们退出去,然后自己就冲着顾筠迎上去,忙握住她的手:“娘子救我!”他们年少时就成了亲,十分符合这个时代对婚姻的描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许本该平平淡淡,成婚后,却有一段十分巧合的“蜜月期”狄先裕那时盘算了下,他是嫡次子,日后能继承到的财产估计没大哥多,但也绝对不少,足够他快快活活、舒舒坦坦地过一辈子了。梦想中的包租公生活近在眼前,唯一要注意的是,别养太多的人。什么通房、丫鬟、妾侍,那可都是花他的钱来养的!更可怕的是,要是再多生几个孩子的话,原本自己可以潇洒一辈子的钱和财富,说不定以后老了就要穷了!看他爹养这么乌泱泱一大家子的开销就懂了,简直是花钱如流水。咸鱼警惕的抱紧钱袋jpg顾筠是家中嫡女,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从小学得是正妻嫡女掌家的本事,还耳濡目染家中妻妾庶子那一大摊子事。她嫁过来之前,从没想过夫君会如此洁身自好,毕竟狄家老爷和嫡长子一房都有庶子庶女,狄家完全不像是有类似“年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家规的人家。可狄先裕竟真没有一点类似的心思,性子也和善,好说话。顾筠这边,则是顾筠母亲打听到狄先裕是个贪嘴的,陪嫁里给女儿备了个极擅厨艺的金满仓。更巧的是,顾母祖上就是做酒楼营生的,手里握着不少食方子,美味非常。种种巧合下,少年夫妻俩都看彼此格外顺眼,怎么看怎么合心意,感情迅速升温。“蜜月期”过后,虽也有磕绊,但不仅没损这份情感,反而在漫长的时光中习惯了彼此的陪伴。听狄先裕苦着脸叨叨的说完事情经过,顾筠嗤嗤的笑,“让你成日逗弄昭哥儿,活该。”狄先裕很是不服:“哪有?”其实他很想大声说:“这是诬蔑!”可一想到在爹心目中,媳妇比他更靠谱,瞬间就软和下来。“哪有?”顾筠细眉一挑,起身走到卧榻左侧的一方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小木匣子。狄先裕看到,顿时气虚了。顾筠回来,根根分明的手指从木匣子里取出几张纸条,每一张上都有鲜红的小小指印。【昭昭给爹捶背五十次】【给爹爹打屁股十下】……【昭哥儿欠爹爹十只五香鸡腿】“你说哪有?”顾筠发现这些“欠条”的时候,简直气笑了,哪有这样当爹的?狄先裕略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伸手拨了一半出来,试图贿赂:“要不分你一半?跟你说这可是宝贝,等以后昭哥儿认字了,拿出来给他看,表情肯定很有趣。”他还诱惑道:“等以后昭哥儿长大成年了,再拿出来给他看,绝对好玩。”顾筠手僵了僵,这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分明是不靠谱、不着调的事,但事情只要一到狄先裕嘴里过一遍,瞬间就能别有一番滋味,让人心生期待。狄先裕见有戏,忙把纸条都推过去,双手作揖:“好娘子,这些都给你,你去帮我和爹说说。”最后,狄先裕许下了种种,终于找到了第一个肯帮他说话的人。咸鱼落泪jpg即使找了两个人,狄先裕还是想嗷嗷直叫,两个人合在一起,也打不过他爹啊!他烦恼的抓抓头发,试图理出一点头绪来。但抓着笔,却半天都落不下一个字。气得笔一丢,跑到床上就用被褥把脑袋埋起来,一通乱扭,气得头顶直冒火星:“啊啊啊——”他正打算爬起来,去揍一顿臭小子出出气,门口忽然传来清澈响亮、活力满满的声音:“爹爹!”紧接着就是昭哥儿那极具辨识率的脚步声,哒哒哒的响,又急又重,几乎能想象到他跑得有多快,像个生龙活虎的小狮子。狄·鸵鸟·先裕把脑袋从被褥里拔出来,侧头一看,就见昭哥儿身后披着一件宽大的火红披风,手里抓着一截不知哪捡的小树枝,呼呼哈嘿地冲进门来。还别说,真有几分威风。狄昭昭小脸红红的,还在冒热乎气,一看就知道在外不知撒欢了多久。“爹爹怎么还在睡?”稚嫩的嗓音中气十足。喊完,小家伙就风风火火地冲到床边,小腿一蹬,嗖地一下就跳上了床,趴在他爹身上,伸手努力摇人:“爹爹,你快起来啊,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做好了抓坏人!”狄先裕瞧着扑到他身上的崽,这不纯纯自投罗网?他被褥一掀,伸手就把小孩抓过来,狞笑道:“还抓坏人,你就是最大的坏人。”他三两下就用被褥把自投罗网的傻儿子团起来,压在腿上,“今天不揍你一顿出不了这口气。”狄昭昭愣了愣,随即使劲儿蹬腿,想爬起来,他气呼呼地嚷:“我不是坏人,昭哥儿不要扮坏人。”虽然欠条送给媳妇了,但是狄先裕厚脸皮的继续诓儿子道:“昭哥儿还记得自己按过手印的字条吗?”狄昭昭小朋友虽然不识字,但是记性还是很好的,脸红红的小声说:“记得。”他小脸一皱,腿也不蹬了,小身体软下来。还扭头看了一眼爹爹,软和着小脸试图商量:“那要轻轻的哦!”随即紧紧闭起小眼,不敢看。狄先裕光是见小家伙这副害怕紧张的小模样,他气就消了大半。当爹嘛,难免要被坑一两次,气坏了自己多划不来,可以欺负儿子逗乐啊!压住要上扬的嘴角,扬起手啪啪打两下。声儿跟鼓掌一样响,把小家伙吓得眼睛用力闭紧,不过一会儿都没感觉到怎么疼,昭昭缓缓睁开眼睛,疑惑的发出一声:“咦?”他还伸出小手,好奇地往后摸了摸自己的小屁股。狄先裕再也忍不住,朗声笑起来:“哈哈哈——”笑得肚子疼,直接躺倒在床上。昭昭反应过来,小脸顿时一红,飞快把手收回来,张牙舞爪地扑上去,羞恼地想捂住爹爹嘴:“不可以笑!”狄先裕乐够了,把张牙舞爪的小螃蟹抱在怀里,神清气爽。他伸手捏捏小家伙的脸蛋。狄昭昭不给捏!他扭着头躲开,见大手穷追不舍,干脆张大嘴巴“啊嗷呜——”作势要咬,跟小老虎一样凶。狄先裕也不怕,笑眯眯地吓唬道:“等你祖父找好了夫子,昭哥儿就要开始读书了,到时候可不要哭着来找爹。”“才不会!”狄昭昭早就给自己安排得好好的,自信满满地说,“我一天认十个字,十天就能认一百个字,十三个十天就能学完了。”十天很快的,狄昭昭美滋滋想,13个十天应该也不会太久,学完他就能认识蘑菇字条上所有的字啦!狄先裕好奇:“为什么是十三个十天?”狄昭昭用发愁的小眼神看爹爹:“因为开蒙要学千三百啊。”狄先裕:“……”傻儿子是会顾名思义的,开蒙要学千三百=开蒙要学一千三百个字?不愧是能给画取出小红、小绿、小马驹这种名字的小孩,真是直译啊。“昭哥儿会努力开蒙识字的。”狄昭昭挺起小胸膛,也给爹爹鼓劲儿,“爹爹也要努力,把显指印的办法早早做出来,这样坏人就更害怕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狄先裕嫌弃,捏住小家伙肉乎乎的两颊就往外拉,使劲儿蹂躏,“知道有多难吗?”狄昭昭能从爹爹的语气里感觉到好像真的很难的样子,但是小孩就是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他口齿不清的问:“到泥有豆难呐?”(到底有多难呢?)狄先裕顿了顿,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描述,照相机这种说出来昭哥儿肯定听都听不懂,更别说想象难度了,也不能说啊。思考片刻,他说:“比如咱们要找一种看不见的光,你说该怎么找?”小家伙这下该吓傻了吧?该知道坑爹坑得有多深了吧!狄昭昭没被吓到,反而一脸崇拜和惊奇:“既然都看不到,爹你怎么知道有这种光呀?”臭小子,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奇怪?狄先裕一下被问住,总不能说他就是知道紫外线这种东西吧?对上昭哥儿乌亮乌亮的好奇眼睛,狄先裕绞尽脑汁编瞎话:“因为爹知道它住在紫光旁边。”狄昭昭忽然一脸惊喜:“那我们只要找到紫光就好了啊,然后就可以去隔壁敲门了。”狄先裕有些卡壳,还可以这么理解吗?难道不是什么光波啊、波段啊、长短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他脑壳疼,仿佛逝去的初中物理老师在敲他的头,“咱也找不到紫光吧?”“不是啊,爹你忘了吗?”狄昭昭兴奋地跳起来,手舞足蹈地比划,“爹你带我做过天虹啊,七个颜色的,特别漂亮,那时你还跟我说,天虹不是喝雨水的虫。”“对了对了,那次我们拿娘妆台上的琉璃盏去玩,还被娘训了呢!爹你不记得了吗?”狄先裕哪里是不记得,他是惊呆了。呆滞了一会儿,忽然鲤鱼打挺一样从床上弹起来,惊叹道:“好像真不是完全不能搞。”紫霸王又是几日。清早,日头正好。狄昭昭一蹦一跳地从屋里出来,小脸上写满阳光明媚,浑身像是在喜滋滋的冒泡。他捧着一盏玲珑剔透的琉璃莲花灯,小手喜爱地摸来摸去,先是往腰间环佩处挂,又觉得不放心,取下来往怀里揣。一副稀罕得不行的小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