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鞭炮似的问出了一长串问题,字字戳人肺腑。
他太懂这些了,圣上即位不过短短一年,就大刀阔斧地改革,早就引起了朝中旧权贵的不满。朝堂岌岌可危,又有外辽虎视眈眈,一个拥有治国之才,且能在众殿下中以一百人马敌上千将圣上救于水火的人,圣上不会让他永远呆在一个小县。
而沈姑娘,偏偏不是个往热闹处挤的人。
他们日后的未来,一定是背驰的。
“我会陪着她,我亦会处理好这些事。”
说到沈雁回,谢婴的目光才有一丝柔和,淡淡开口,“鸢鸟早就传来过信件,让我回汴梁,圣上欲让我重新回到汴梁的朝堂上,我不愿,他不会罢休的可若我答应圣上,不做文官,却做武将,若能成,我愿意用自己所有的军功换。”
他不要虚名,不想升官,就想呆在她身边。
“领兵,与辽吗?”
张伟低头嗤笑一声,觉得谢婴的话可笑至极,“辽兵阴险,边境地势险恶如天堑,太祖都拿他们没什么办法。谢婴,你当真觉得自己,不会死?你不要命了。”
他真是个疯子,一个伪装得很好的疯子。
好好的文官不当,要去吃边境的苦。自太祖以来,与辽征战的那几位将军,有多少能活着回来,又有多少回来时已过数年。
大雍国力富饶,唯独兵力薄弱。他谢婴虽一身武艺,却未免也太过自信。
“我不会死的。”
谢婴将桌上装着药的瓦罐仔细收拾好,偏偏他做这些,又做得极有耐心。
“我答应过她,要留在这儿陪她,决不食言要让圣上对我这个人物尽其用,这是唯一的办法。”
要他的价值被天子榨得一干二净,要天子敬他又畏惧他。他不再汴梁朝堂搅动风云,那只能换个法子。
方才明明二人还针锋相对,但谈起这事来,那些互相咄咄逼人的酸气话荡然无存。
“你可带她回汴梁,她喜欢这些,那你替她开个酒楼瓦肆,亦是一桩美事。”
张伟叹了一口气,“只是她少不了要遭些妄言。”
谢婴与沈雁回的传言,若是出现在话本子上,那总会引人遐想,美言多于流言。
若那人当真出现在众人面前,便拿她互相比较,一定会遭人话柄。
“她不喜欢,我们便不去。倘若真的回了汴梁,那儿的人不知要变着法子塞给我多少人,她会难过的。”
谢婴托着下巴,望了望门帘间隙那个忙碌的身影,目色温柔,“若是日后她想去汴梁瞧瞧风光,我便陪她去。”
活着陪她,用他所有的价值给她尊荣。
这是一清二白的谢婴觉得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
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不知晓怎样才能与她相配。
“真是美人配疯子。怀风兄,我瞧着你可与这桌下的喜洋洋差不了多少,你们俩果真是汴梁最受欢迎的话本子啊。”
张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她知晓吗?还有几日要成亲了,你不告诉她你会回去吗?”
“先成亲。”
谢婴眸色暗了暗,“我要先与她成亲。”
这是他唯一的念想。
“啧,沈姑娘她掉入网中了。”
张伟又饮了一口酒,望了望桌下的喜洋洋,“也不全对,你们二人,全在网中。”
“所以你什么时候回铜锣县?”
“大家朋友一场,连顿酒席都不给我吃吗?”
“吃。”
外头进来一位步履蹒跚,背着包袱的老者,阿福连忙出去相迎,端茶倒水。
待沈雁回给食客炒好菜,又在这儿上了一叠旋切羊白肠与醪糟蹄爪,二人还在聊得火热。
“变成好兄弟了?”
沈雁回给自己也添了碗饭,坐在一旁,“聊什么呢,喋喋不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