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琳是在休息室里醒来的。照顾她的爱丽丝穿行在诸多病床之间,但莎琳无疑是特别的,她闻到了浓郁的花香和清甜的果香。“瞧,这都是你的朋友送来的。”莎琳强撑着坐起来:“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什么朋友。”“别这么说。”莎琳努力回忆着自己躺在这张床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但这无济于事,脑子里全是刺目的金光,被钩子打穿的地方隐隐作痛。对了,钩子……莎琳从被子下伸出腿,小腿白皙修长——莎琳还记得碎骨迸溅血液喷射的惨状。爱丽丝帮莎琳掖好被角:“亲爱的,你应该再休息一下。”见莎琳毫无反应,爱丽丝补充道:“需要一点有助于睡眠的东西吗?”莎琳摇摇头。爱丽丝坚持这一点:“哦不,可怜的孩子,我仍然认为你需要加了蜂蜜的牛奶……毕竟,发生了这种事情,但这不是你的错……哎,谁说得准呢?”还没等莎琳说些什么,爱丽丝就去端了一杯牛奶。加了蜂蜜的热牛奶有一股甜美的乳香,莎琳接过杯子,慢慢转动着,牛奶粘附在内壁呈水滴状滑下,这让莎琳想到了精液。这杯饮料一下子面目可憎,莎琳把它放在一边。“亲爱的,怎么了?”“有点烫。”莎琳撒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慌。“哦,是的,那些享受了圣光的家伙从来不会珍惜荣耀,如果没有我们,他们应该在街头乞讨。”莎琳没有接话。“亲爱的,也许你需要更多的休息。”爱丽丝注意到了莎琳眼底里的倦怠,“别忘了喝牛奶。”爱丽丝转身前往下一张病床。“等等,”莎琳艰难地从唇齿之间挤出语言,嗓子里全是血腥味,她斟酌着用词,“爱丽丝,陪陪我。”“哦,小可怜,我就知道你会需要我,”爱丽丝回来了,摸着莎琳的额头,“我在呢。”莎琳觉得自己的嗓音沙哑得可怕:“爱丽丝,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了。”她刚在犹豫要不要直接问爱丽丝前因后果,爱丽丝就自己说了出来:“我想也是,没有人能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还保持冷静……”她一边说着,一边抽泣,这让莎琳无由来地烦躁。莎琳拍着她的背部:“别担心,爱丽丝,没事的。”爱丽丝用力吸了吸鼻涕:“莎琳,你真是个勇敢的好孩子。我相信你能够胜任勇者的工作。”“勇者?”这下轮到莎琳惊讶了,“什么勇者?”爱丽丝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要说出真相了:“你成为勇者了,孩子。”她没有给莎琳反应的机会,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在出事之后,我以为我要永远失去你了,感谢神,是他给与了你重生的机会并让你成为勇者。”“我出了什么事?”莎琳敏锐地把握了重点。“哦!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我应该早点发现的,那天晚上你没有像平常一样乖乖睡觉,原谅我没有想太多——我是听别人说的,说……”“没事的,爱丽丝,说吧。”莎琳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我听说你遇到了意外,被铁链砸死了。”莎琳垂死病中惊坐起:“意外?”“是啊,”莎琳小声啜泣着,“然后我就听说你在圣光中复活,被选中,成为了勇者。”莎琳陷入了沉思:我是被谋杀的。“不说了。瞧瞧这些花,都是大家在得知你成为勇者之后送来的。”“不要再想这些了,好好休息吧——成为勇者之后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等等,爱丽丝,你知道米拉去哪儿了吗?”“米拉?”爱丽丝露出显而易见的嫌弃,“那个婊……被恶魔蛊惑的可伶孩子!”“发生什么了?”“她怀孕了。”莎琳还想继续追问下去,但爱丽丝显然不想深入这个话题,莎琳只好作罢。爱丽丝去照顾其他人了,莎琳也撑不下去了,在简短的对话之后,她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嗓子干燥,每一次呼吸都夹杂了铁锈的气息,也许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她很快就睡着了。但梦境也不安分,她又梦见了曾经发生过的荒淫无度,米拉的脸扭曲撕裂,惩戒的钩子从天而降,溅起碎肉和血沫,而她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自己像腊肉一样挂在天花板上。“啊!”莎琳小声地惊呼,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月光透过窗棂,温柔如水,偶有夏虫鸣叫。她揭开格挡用的帘子,借着月光,能看到旁边有几张空床位,也许是爱丽丝不想让旁人打扰她而有意为之,在远一些的地方,有几个柜子,放了些无关紧要的备用衣物和药品,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个小隔间并不大,主要的病人都在隔离区。莎琳觉得头痛欲裂,但她还是披上了麻布外套,她想了想,取下了别在胸前的四芒星徽章——这是她在教廷的身份象征之一,压在枕头下面,然后带上兜帽蹑手蹑脚地走出去。走廊里没有点灯,但在月光的照耀下,并不黑暗,就算冒着危险,莎琳也想去确认一件事情。按理说她早就凉透了,能站在这里本身就已经赚到,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多赚一点呢?走廊的尽头被封起来,也许是怕有人误入,封条上挂满了不同语言的“禁止入内”牌子,再往前,即便是月光也不能照亮。“圣光啊,请赐予我荣耀。”莎琳小心翼翼地捧着手心里一抹黄豆大小的光球,从封条下面溜进去,谨慎地观察四周。根据爱丽丝她们的说法,里面是传染病区,用于治愈被深渊污染的可怜人和烈性传染病患者,出于这个原因,这一整片区域都被封锁了,只有执刃修女和耀光祭祀才可进入,若是平常,莎琳绝不会这个说法的真实性。但当她亲眼见证了掩饰在荣耀之下的污秽之后,她开始动摇。——就算信仰终将崩塌,也要亲眼所见。这条黑暗的走廊并不是全然寂静的,在黑暗的墙壁深处,有细不可闻的呼喊和呻吟,在人类的眼睛无法洞察的地方,飘来若隐若现的血腥味。莎琳其实并不确定他们会如何处置受到侵害的孩子,根据她仅有的常识,那些孩子不是一次性的,一定会有一个集中处理伤口并进行心理干预的地方,那么,有什么会比隔离区更加适合的呢?这里安静,无人打扰,就算被发现,也可以说是深渊恶魔的手笔。恶魔:阿嚏!她停在一面墙壁前,把右手食指戳进光球里,转了两圈,然后拔出来,指间沾上了薄薄一层光晕,然后她努力地在墙壁上勾勒出门的形状,这里的墙壁没有经过打磨,很粗糙,莎琳抹了两遍,也只有浅浅一层,而光球已经黯淡不少,没办法,她只能再度咏唱,然后反复勾勒。等到门的雏形出来,已经是下半夜,她不敢多等,赶快推门进去。扑面而来一股腥味。这个环境比莎琳之前待的休息室恶劣很多,没有隔间,没有窗户和通风口,只有叁层的简易架子床,虽然莎琳的光魔法不足以点亮整个房间,她也能肯定那些床单被褥有些年头了。床上躺满了残缺的身体,有男有女,可年龄都不算太大,他们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沉默状态,在光照之下,他们本能地皱眉,但没有更近一步的反应。有些孩子被锁链捆着,手腕和脚踝被摩擦得血肉模糊。莎琳强忍着难受:“非常抱歉!”然后揭开旁边一位的被褥。“啊!”莎琳捂着嘴,后退两步,光球也抖了两下。那孩子没有下半身,刚被锯掉的腿还在流血,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莎琳赶忙盖上褥子。“对不起,对不起……!”她又揭开了一个看看。好家伙,只有腿了。——这绝不是什么传染病。那么,米拉,你在这里吗?莎琳咬紧牙关,也许是动作声音太大,有几个姑娘似醒非醒,歪着脑袋,脖颈上的铁链叮当作响,她们用无神的眼睛盯着莎琳,然后撅起屁股,露出饱满的阴户。莎琳:???她有种不安的预感,沿着窄小的通道,朝房间深处走去,那里的血腥味更加浓厚,但包着铁皮的门挡住了莎琳的路,莎琳如法炮制,但圣光不足以打开这扇门。她只能凑上前,从门缝里窥探。其实莎琳也明白这个动作非常危险,万一里面有人,她的眼睛多半保不住。但运气还不错,里面只简单放了一个桌台和几把椅子,桌台上一片黏腻湿红,放着大块的肉类——莎琳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想肉类来源,艰难转换视角,墙壁上沾满了发黑的污渍,像是层层迭迭的干涸血液,往上一点的地方挂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刀和斧头。米拉不在里面。房间里没有活物。好恶心。事到如今,莎琳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勇气,那些孩子窸窸窣窣的响动在她听来全是杯弓蛇影,执刃修女随手可能回来,莎琳捂着嘴,踉踉跄跄地跑出了隔离区。莎琳脱下外衣,别上四芒星,折迭好放在床头,她的手一直在抖,一边后悔自己没多去探索一番,一边又觉得恐惧。她裹紧被子,心跳剧烈,几乎吵到睡不着,总觉得阴影里藏着刽子手,稍微一点点响动都能让她有半刻停滞,直到天边微微有点光亮,她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在爱丽丝进来的一瞬,莎琳就醒了。她坐起身。从爱丽丝的角度来看,莎琳衣冠不整,脸色不太好,海蓝色的眼睛下一片乌青,浅金色的卷发一缕一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