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殿的冬天比想象中还要寒冷,往年人多时,宋枝鸾都不爱在这里待着,总爱往东宫跑,如今宫人寥落,她更是如此。
稚奴许是知道,因此千方百计的做些小玩意哄她开心。
前日是小雪人,昨日是不倒翁,今日不知道又在捣鼓些什么,从晨间便没了踪影。
玉奴靠在门口处,时不时往宋枝鸾的位置投去一眼。
她鲜花着锦的长裙,逶迤曳地,懒懒的趴在香几之上,双腮微红,鼻尖沁出一点点晶莹的汗珠。
哪怕曾经嫁作人妇,如今是和离身,玉奴还是觉得,殿下身上始终有种娇憨。
冬日里,玉奴身上的伤总是发痒,隐隐作痛。
头顶的伤发作起来,尤其折磨人。
但她已能做到面无表情。
如今的冬日,有稚奴和公主在身边,已经是她从前梦寐难求的日子,在她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冬日都意味着饥饿,寒冷和恐惧。
她和稚奴出生在北朝军营,母亲曾是北朝的官家小姐,因受人诬陷,阖族流放。
等生下稚奴时,母亲已经是半疯的状态。
母亲发疯的时候会抓着她的头往地上撞,骂她孽种,可她也会藏起馒头来,燃起一点火,在冬天分给她和稚奴,教她们背诗写字。
稚奴小时候长得玉雪可爱,眼下那道被视作不祥的胎记,人人轻贱,却成了最好的护身符。
可年龄越大,越有人打她的主意。
一次差点被送进营帐里当消遣玩物。
她无法再容忍,想带着稚奴和母亲一起逃。
母亲打断了她两条腿,恶狠狠的说,这么急着去送死,当初怎么没有掐死你。
没过一会儿,母亲又哭着向她道歉。
玉奴一声不吭的缠好腿,渐渐有些麻木。
第二次逃跑前夜,玉奴看着熟睡的母亲,没有叫醒她,对她说,下辈子不要生下我和妹妹了。
她抱着稚奴,从早已演练了数百次的地方逃跑。
那天出奇的顺利,一路上守卫都不见踪影,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后来她才知道,她们的母亲为了能让她们逃走,用身体给她们铺了一条路。
玉奴时常会想,如果那天她回头。
也许就能看到一双绝望又欣慰,含着泪的眼睛。
母亲的眼睛。
再看到母亲,她已是一具尸体,肚子里的孩子和她一起失血而亡。
玉奴走进室内。
她在冬日里失去过重要的人,这样的大的雪,总让她有些不安。
当门上射进一支飞箭,这种不安成了真。
宋枝鸾睡得懵懂,玉奴抱起她离开时,她还有些反应不及,“怎么了?”
“有刺客,殿下,快进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