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落日熔金,暮云合璧,贾璋和黛玉两人陪着林如海用了晚饭后,才启程回荣国府。
登上马车后,贾璋见黛玉眼睛红红的,轻轻地拍了拍黛玉的手背以做安抚。
想了想,他又从马车上的暗格里取出了一盒提前放好的梅子蜜饯。
“皎皎吃些甜的吧,心情也会好一些。过几天我再带你来探望岳父大人。”
因为林如海的叮嘱,黛玉想出口推辞,但贾璋却把梅子递到了她唇边,她只好衔走梅子,让酸甜滋味浸润舌尖。
贾璋道:“不用担心母亲那边,我会提前找好借口的。”
听到贾璋的话,黛玉眼含喜意:“谢谢三哥哥……”
贾璋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避免马车上的颠簸:“你我夫妻一体,我为你考虑是应该的,又有什么好谢的?”
翠幄青绸车还在继续前行,不知道马车走到了哪里,夫妻二人竟然嗅到了一股浅淡的桂花香气。
贾璋掀开了帘子的一角,和黛玉一起向外看,只见一树金灿灿的桂花正矗立在斜阳里,真是好美丽景色。
放下帘子后,贾璋轻笑道:“我突然想到了吴文英的小词,西风来晚桂开迟,倒是很称这一树桂花。”
黛玉道:“时间也对得上,我记得下半阙的第一句是……重阳还是隔年期?只可惜刚刚没有大雁飞过,否则就与这首小词更贴切了。”
贾璋拿出了他的荷包,指了指上面的云雁:“瞧,大雁在这儿呢。”
黛玉拍了拍他拿着荷包的手:“你这是在强词夺理,它呀,最多就是一只不能飞的呆雁儿。”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行到荣国府门口,贾璋和黛玉下了车,携手回鹤鸣苑去。
脱下出门见客的大衣裳沐浴更衣后,两人都有些困倦之意,一沾床就睡着了。
青桃她们见贾璋和黛玉早早睡了,连忙帮他们撂下床帐,点燃香饵,吹灭灯盏,只留下描金拔步床附近的那盏长信宫灯散发着莹莹光亮。
待到第二天早上,贾璋早早起来去陶园折了几枝好桂花,将其插到了甜白釉的细长瓷瓶儿里。
荣府的桂花是淡红色的,与甜白釉的瓷瓶相得益彰。
黛玉赏花时花面交映,竟有些像是花儿里面走出来的仙子了。
贾璋取了妆台上的青雀头黛,为仙子淡扫秋娘眉。他画的眉形素雅,倒是得了黛玉的喜欢。
而贾璋看着她那双似喜非喜的含情目,忍不住轻轻亲了亲她的眼角,惹得黛玉有些羞窘。
她一把将人推开:“爹爹夸赞的好君子居然在青天白日里做这种行当,三哥哥真是不知羞。”
贾璋听了后愉悦地笑,向她赔罪道:“我带皎皎去陶园游湖赏残荷,皎皎就原谅我吧。”
于是小夫妻二人又去游湖,贾璋撑着船篙,看着一湖秋色,心里很是快意,低头看向坐在锦绣软垫上的黛玉,心里更是熨帖。
他眼神好,没过多久就看到了隐藏在黄绿交织的荷叶中的粉润晚荷,立刻用船篙点开秋水,对黛玉笑道:“走啦,皎皎,我带你去摘荷花。”
黛玉想到几年前他们未能同舟共渡的遗憾,今日一起游湖,心中又生出别样的缱绻。
“好呀。”
黛玉听见自己这样说。
小船儿飘飘荡荡地游到了藕花深处,若是他们还带了鹩哥来,只怕它又要吵嚷着“争渡”、“争渡”了。
不对,如今花已经开败了,湖中仅剩下几朵晚荷与满池荷叶。
他们抵达的地方已经算不得藕花深处了。
就在黛玉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贾璋俯身从池中捞起了那朵粉润的荷花。
他把荷花送与黛玉:“带回去养在瓷缸里,还能盛放很久。”
黛玉摸了摸荷花上的露水,手指被打湿,宛若玫瑰色的朝霞:“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这是一朵很好的荷花。”
因为贾璋,因为这次游湖,这朵普通的晚荷也有了不同寻常的意义。
贾璋明白黛玉话的意思,他笑吟吟道:“那等它开败了,我们再一起把它埋进你的花冢。”
“残红化作飞泥,尘归尘,土归土,再去呵护新芽,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黛玉问道:“我的花冢?”
贾璋为她解惑道:“就是你葬花的小山丘,你回家后,我专门找人过去看着那里。省得陶园的管事婆子不晓得此事,扰了那里的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