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璋见到梁士济就要行礼。
按规矩,梁士济对他有举荐之恩,他对梁士济尊敬些,也是应当应分。
结果贾璋刚拜下去,梁士济就趋步上前止住了他的动作。
“当不得,当不得!贾师弟,你我都是阁老门下之人,既是同辈,又是自家人,又何必在意那些世俗虚礼呢?”
贾璋看向了叶士高,却见叶士高轻轻点了点头,这才不再坚持给梁士济行礼,嘴里的称呼也变成了亲亲热热的梁师兄。
在梁士济的引领下,师徒二人来到了一处临溪水靠假山的凉亭。
山上栽种着薜萝佳木,亭下氤氲着兰桂芬芳。正可谓雨过天青石壁润,风吹幡动波澜惊,却是十二万分的清幽景色。
亭中亦然坐着不少熟人,譬如说他院试时的副考官沈四象、翰林院侍读学士赵仪等人,这些人都是叶士高在文会上介绍他认识的世叔。
想来今日之后,他就要改口叫师叔了。
而在主位上,坐着一位老人家。
他穿一身佛头青道袍,头戴云巾,须发略有些花白,神态十分悠然,颇有闲云野鹤之感。
位高者果然都擅长伪装,杨宗祯能在周、李二党的夹缝中生存下来,甚至还能不动声色地扩张势力,又怎么可能只是赏风弄月的闲云野鹤?
师父说杨阁老钦慕谢安石,依他看,杨阁老本人也像谢安石。
白云还自散,明月落谁家?[1]
杨阁老他确实不是东山摩云客,而是那殿上邀月臣。
第69章水清濯缨水浊濯足,由己饥之赐字茂行
杨府的聚会,当然不是阁老为了见新徒孙专门举办的。
但是杨宗祯让叶士高把贾璋带到杨门聚会上来会面,看重的意思也很明显。
梁士济就很羡慕贾璋。
他老师河南按察使宋履泰是阁老的门生,靠着老师的面子,他才能勉强迈进杨家的大门。
但阁老的徒子徒孙众多,老师又不在都中,阁老何曾把他放在眼里?
叶祭酒却是阁老最爱重的弟子,和亲生儿子都不差什么的。
贾璋身为叶祭酒的首徒,必然会被阁老记在心里。
唉,前些日子这位新科解元还是他推荐上去的生员呢,如今他这个房师倒要主动去叫人家师弟了。
所谓判若云泥,大抵不过如此。
梁士济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而叶士高已经拉着贾璋上前去,对杨宗祯恭声道:“师相,这是我的小徒弟,我之前和您提过他的。”
贾璋乖巧地跟在叶士高身后,在叶士高的话落下后,他立即拜躬身拜了下去:“徒孙贾璋,拜见阁老。”
前头这个徒孙是在表示自家的亲近之心,后头这个阁老却是在表示对杨宗祯的尊敬之意。
杨宗祯人老成精,当然能听明白他的意思。
他让叶士高把他小徒弟扶起来,待到贾璋起来后,他又招手让贾璋到身边来。
贾璋走到杨宗祯身边,他的神色很平静,并无胆怯畏惧之意。
直到杨宗祯问他身上的这身衣裳是不是师父准备的,他才露出了一丝孩子气。
贾璋脸色微红,态度仍然是大方的:“是师母准备的衣裳,师母说徒孙这样穿和师父看起来很像,她见了也欢喜。”
杨宗祯心想,退之[1]这人也是很有意思的。
给徒弟换了这身行头,不就是想让他爱屋及乌吗?
这点小心机放在退之身上,竟也显得格外可怜可爱。
杨宗祯确实因为贾璋这身打扮,对贾璋产生了一点儿先入为主的好感。
“我瞧着,倒真有几分你师父年轻时的品格。这样打扮就很好,很有几分名士的模样。”
提到名士,杨宗祯就想到了他的新得的焦尾琴。
于是问贾璋道:“会弹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