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底是谁在弄鬼儿。
他这些年的阁老也不是白做的,一查就查到了端倪。
徐梦行,张泰维。
周、李二党的人居然都掺和进来了。
原来如此,他们是要拉他下水。
周东野和李汲斗得如火如荼,又怎会给他渔翁得利的机会?
想明白了这些关节的杨宗祯开始琢磨着怎么写自辩表文,而叶士高却一口气弹劾了周、李二党所有的阁臣。
他弹劾周东野入仕前贫寒如洗,入仕后却田连阡陌;弹劾李汲之子垄断松江棉布,与民争利;弹劾徐梦行养七房小妻,无大臣事体;弹劾张泰维为了自家生意,极力主张‘预提盐引’损公肥私;弹劾池纪污蔑师长,实为忤逆。
他还写道:“流水汤汤,清浊兼杂。清者亦可浊,浊者亦可清。党人看不惯无党之人,阴使其徒弹劾其师,此心何其可诛!臣伏惟恳求陛下,正此不正之风,以停党锢之祸、还庙堂清风。”
此疏一出,乾元帝都有些讶异。
杨宗祯这徒弟这么莽撞吗?
进上的奏折是要经过通政司的。
通政使是他的人,不会截下叶士高的折子,但是也不会管折子上的内容会不会外流……
所以,叶士高是一得罪就把人全都得罪尽了?
可是乾元帝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就等于谁都没得罪。
而且叶士高事无巨细的弹章确实起到作用了,乾元帝知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忠臣、廉臣,可是一看到他们到底有多贪婪后,还是忍不住生出一丝怨气。
或许这就是叶士高的目的?
通过这样的折子为他的老师破局?
他不怕自己一怒之下就以言行狂悖的罪名把他贬到云贵那等荒山野岭之地吗?
罢了……这孩子是个孝顺的。
他今日就遂了这个孝顺徒弟的意,见见杨宗祯吧。
叶士高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他身体向来都是极好的,只要能帮到师相,出一出胸中恶气,就算被贬到荒山野岭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师相被人算计,惨遭门生背叛,他如何能在都察院安坐?
这些人在污蔑别人前也先看看自己干不干净吧?
而且叶士高相信杨宗祯。
这对师徒间的信任程度远超寻常的座师与门生,甚至远远超过寻常的师徒。
就连杨家的族谱上都有叶士高的名字哩。
却说杨宗祯的辩章刚写完,就被乾元帝召去了宫里。
他向乾元帝行礼叩拜,一被叫起来就听乾元帝道:“宗祯,你这个弟子很有脾气吗。”
杨宗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跪下请罪:“臣教徒无方,还望陛下恕罪。”
乾元帝却道:“脾气虽不好,但待你却孝顺。”
杨宗祯突然间福至心灵:“池纪与下臣有师徒之谊,却污蔑臣有伊霍之心,不明内情的人很容易信了他的胡言。士高他关心则乱,若有胡言乱语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乾元帝笑道:“那你有没有啊?”
“陛下千年万岁,圣明烛照,下臣断然不敢有如此之心。”
“千年万岁都是假的,若有一日新君践祚,你会不会有不一样的心思?”
杨宗祯闻言,眼泪一瞬间就落下来了:“臣是陛下一手拔擢的,乾元二十一年,臣中了传胪,陛下亲自给臣簪了花,臣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时的光景。”
“臣只盼着陛下健康长寿,不忍思及什么新君。臣只知新君是陛下选的新君,臣只需按陛下之命效忠新君就是了。”
“若新君不肖,臣与士高一样直谏,谏后或退居山林,或身死东市,全都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