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既要又要还要……
所以,姑父您老人家还不退步抽身吗?
若还留在盐道这暴风雨的中心里,只怕他日会粉身碎骨,跌入万丈深渊……
林如海他难道不想退步抽身吗?
他当然想,但是他不能。
他能轻而易举的想到一旦他和甄家产生冲突,皇帝最后会选择保谁。
天平的一边是皇帝的美妾爱子以及乳母甄老太太,另一边是他林如海这个扬州巡盐御史。
林如海当然不会天真地觉得皇帝会保他这个区区下臣。
如今的朝廷里,上面执政的阁老们在斗,想要皇位的皇子们也在斗,下面的人不由自主地被卷进去……
时局如此混乱,谁又不想自保?
可是……
他是皇帝钦点的探花郎,在太子被废后仍旧担任要职,不但做了巡盐御史,还被加封为兰台寺大夫。
如此重用,又怎么可能只是让他来当盐道的家,大赚炭耗冰敬?
表面上看,他是被皇帝信重,才被派来看管盐税这个钱袋子的;实际上,他还充当着皇帝监视江南的耳目。
像他这样的耳目不止一个,代善生前就告诉过林如海,紫薇舍人薛沛就当着同样的差事。
林如海心里隐隐猜测过,或许甄应嘉与苏州织造李仲元也当着这样的差事。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如今瑞王夺嫡,甄应嘉和李仲元也不中用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又如何会放他离开呢?
“既然没法子致仕挂冠而去,更不可能被皇帝调至京师,那姑父不如装病罢。”
从如海那里知悉这些前因后果的贾璋看了看正在喝药的林如海,轻声提议道。
他心里是绝不想让他这位姑父泥足深陷的。
一来,遍观宁荣二府,除了他和贾敬外,哪里还有头脑清醒的男子?
姻亲里面,王子腾倒是个明白人,但他和林如海不一样。
王子腾他是二房的亲戚,和他,和他们大房是不可能肝胆相照、同舟共济的。
二来,表妹黛玉幼年丧母,若是再失去父亲,贾璋都想不到她一个小姑娘,怎么面对外头的那些风刀霜剑。
不说别的,只说那第一等的刻薄人,必然会说她没福气,这才克父克母……
“可这是在欺君,若被发现……”
“姑母去世后,姑父你本来就经常生病,只是病得轻,没有影响到公务而已,所以又何谈欺君呢?”
“而且姑父也应该想想,若您真的遭遇不幸,表妹她一个小女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是了,是了,还有黛玉。
诚然荣国府和璋哥儿是所有选择中最令他放心的那一个,但是若黛玉能有他这个父亲撑腰,岂不是更好?
他的确不能沉沦,更不能因为皇帝的做法与敏儿的去世心灰意懒……
就在林如海心念百转时,贾璋继续道:“我心里头有个病症,装起来最是容易。姑父您饱览群书,必然知道东坡曾有‘目赤’之疾。”
所谓目赤,俗称火眼,多由风火、肝火或阴虚火旺所致。
目赤有三,一曰风助火郁于上,二曰火盛,三曰燥邪伤肝,无非血雍肝经所致。
这病的外在表现只有眼睛充血,俗称红眼病,并无其他症状。
贾璋前世跟着干爹学了一套揉捏按摩手法,可以把眼睛揉得白睛充血、泣涕涟涟,本是用来在贵人面前伪装凄惨的。
如今想来,那等模样,和目赤之症别无二致。
这个病,不但容易伪装,还不容易露馅儿。
如海公丧妻丧子,痛催心肝;又积劳成疾,因此目赤,本也是有先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