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缃在心底沉出一口气,离开他的怀抱,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公司出了问题,货物被扣在海关,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清不了关,这好像是给我的某种提醒。”
顾缃也不想事情没有弄清楚,就去怀疑他的家人,可是……
“我们这种小公司,负担不起这种损失,可能一不小心就要裁员、关门,采购部的文姐刚生孩子不久,财务部程姐的老公每个月要做透析,李哥的房贷每个月要还七千多块……”
大家都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家家有本难忘的经,顾缃也是这么过来的,特别能感同身受,她的眼泪已经蓄在了眼眶,定定地看着这个并不属于芸芸众生的男人。
她用这双盈满晶莹泪花的眼睛望着贺轻尘,微笑着说:“贺轻尘,我真的——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真没想到,第一次对他说出“喜欢你”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眼泪簌地冲刷下来,砸落在冰冷的地面。
“但我也不能置其他人不管不顾。”
男人幽深如海的眼眸直视着她,喉结滚动,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按在胸前,声音低哑极了:“好喜欢是有多喜欢?”
不是,他怎么只关注这点?
顾缃被他打断,只好第二次离开他怀抱,抬起眼,眼泪没停地说:“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你,可是能不能放过我们公司。”
明明是睿智的男人,怎么这个时候像是听不懂她说的话,第三次纳她入怀:“不是说过了吗,想哭,就到我怀里哭,想擦眼泪呢,就用我的衬衫擦。怎么不听话?”
顾缃:“……”
“贺轻尘——”她无奈极了,都急得快要打人了,揪住他的胳膊袖子,“你不要开玩笑了好不好?那些樱桃都快要烂在集装箱里了。”
“哦,想吃新鲜樱桃了?”男人不以为意地笑,捧着她的脸,帮她擦净了眼泪。
顾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喃喃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公司的事了?”
“并不知道,刚刚才听你说。不过你放心,我们家的人还不至于干这种不体面的事,他们答应过我的,还有张步公司的项目,你也不用担心,一切都按计划在顺利进行。”
顾缃说不出话来,只能睁着双眼呆呆注视于这个做什么事情都不急不躁,稳操胜券的男人。
“至于你们公司的货物被扣,我明天帮你问问,手续齐全一般没问题,也可能是那边人手不够,来不及清。”
顾缃愣住,完全哑口无言,只余下抽泣的声音。
男人帮她擦净了眼睛,叹了一口气:“想听你说句喜欢,可真不容易,还得拉上你公司的人一起做垫背。”
“说来说去,还是对我不信任。”
顾缃摇头,小声道:“不是。”
并非不信任,是因为有好多事都不清楚,只能靠自己不多的经验去推测。
他家里的事,肯定也不好跟她透露太多,两个人只能猜来猜去。
他像是在反思自己,说道:“也怪我,应该跟你说明白的,我们家的人不会对你怎么样,他们不是那种滥用职权,或者仗着财势欺人的人。他们只是对我瞒着他们领证的事,感到愤怒。”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沉了下来,捏着她的手心:“他们是对我不满,而不是对你,你明白吗?”
顾缃一脸茫然。
他很淡地笑着说:“还记得上次在酒吧,我跟那几个同学说我们已经领证了么?消息很快在同学间传开了,后来知道这事的一个人认识了我母亲,跟我母亲套近乎时,无意中提及我领证了……”
简若梅女士闻言岂止是生气,简直是怒不可遏。
向来控制欲强、十分强势的简女士,很快就确认了亲生儿子,的确瞒着所有亲人领了证。她压着火气,把儿子叫回家训了一顿。
不过简女士的性格嘛,贺轻尘都习惯了,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没有想到那天他的父亲也赶了回来,并且不动声色,没有说什么,只在简若梅训话结束后,让贺轻尘先回去。
从父亲城府颇深的威严脸色中,贺轻尘能察觉到他的不悦与不满。
父亲不悦是必然的,奈何古板严肃的父亲可不像简若梅那么好打发。
从小贺轻尘便感觉自己好像没有父亲,父子关系十分疏远。这次触怒了这位大人物,贺轻尘想找个时机跟他好好谈谈,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父亲的秘书一直说他没空。
他的这位父亲,对钱财、名利、女人都不感兴趣,只爱权。
在他几十年的职业生涯中,他没有家庭概念,不在乎成长中的儿子身体是否健康,人格是否健全,儿子成年后,他一年和儿子见两面,主动打三四通电话,已经算多的了。他也不在乎妻子这边能赚多少钱,贺家家族的产业能赚多少钱。他甚至没什么兴趣爱好,大概最享受的,就是职位一步一步上升所带来的成就感。
其实这样的人,工作兢兢业业,从来不干越权的事,已是非常难得,但是他这次对儿子隐婚的态度是沉默应对,这让贺轻尘吃不准。
除了这点,他最近这段时间的压力还在于,他并没有辞掉翻译的工作,虽然他没有编制,只是个合同工,但也要履行自己的职责,那边最近催得极紧,领导时不时打电话过来让他结束休假过去。
可面前这个善良得会为了同事落泪的女人,听了他的话,以为他辞了职。
唉,男人心里无奈极了,想找个时机和她坦陈这一切,看能不能带她一起过去,又担心她觉得自己是在骗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