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在今日看到裴晏的脸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只要心底那个秘密不被发掘,她可以尽量对裴晏坦白,毕竟自己现在并不是占理的一方。
“什么呀?”裴晏笑着歪了歪头,将茶水递到黎霜面前,道:“我真的是因为太想大小姐了,所以用了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可不是为了要问什么问题。”
他神情认真,根本不似作假,在他以前和黎霜闲聊天的时候,就总是这样的表情。
黎霜愣了愣,根本没料到裴晏的反应会是这样,他的眉眼还是恣意张扬,眸子明亮如星,没有一丝一毫别的味道。
她接不了话,也不想再接话了。
黎霜以为等着自己的,会是裴晏的质问,就算没有质问那样严重,也总该有疑惑和失望,作为一个勤勤恳恳的暗卫,真的不关心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吗?
换做是黎霜自己,当她是一个从异世而来的灵魂,在自己总算对这个世界感到熟悉的时候,不明所以地被送去了权贵身边,而始作俑者此刻正坐在自己面前,怎么会忍住不去逼问,讨要一个说法呢?
还是说……裴晏其实根本就不在意呢?
黎霜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如果是这样,那裴晏现在的表现就再正常不过了。
事不关己,随遇而安,正因为自己无牵无挂,所以在哪里,做什么对他而言都无所谓,就是因为他不在意。
那她之前的担心又算什么?
黎霜不知不觉已经想了这么多,也不过短短一瞬,手中的茶杯被她转来转去,茶水都有了微小的水涡。
“大小姐在想什么?”裴晏打断了沉默,看着黎霜并不算安分的手指,笑道:“就算公主知道大小姐在这里,也不会说什么的。她的性子,大小姐应该比我更加了解。”
不然也不会这么放心让自己留在冯玲身边。
黎霜眨眨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她明明可以选择继续保持现状,让二人都闭口不谈这件事,自己也能轻松一些,但她还是选择了开口,替裴晏引出了话头。
“为什么?”她轻声问道:“为什么你没有生气,没有找我要一个理由?”
黎霜总是发问的那一方。
她好像一直都有很多问题,无论是初见质问裴晏的身份和目的,还是后来她开始关心裴晏的那个世界,亦或者是那次,裴晏情绪失控,她问裴晏为什么要这么做。
以及这次,她问裴晏为什么避重就轻。黎霜总在向裴晏要一个答案,一个对于五千年后的异世来客本能的好奇,黎霜不得不承认,裴晏就是一个让自己明知秘密满身,但却忍不住要靠近的人。
“生气?”裴晏像是觉得荒谬,自顾自喝了一口茶,道:“如果这么说的话,那大小姐觉得我要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生气?”
他的人就和方才他说出的话一样轻快而恣意,像是和老友在享受下午茶,但细听,却能发现他话中隐隐含着的一点别样的情绪。
“一个暗卫,还是……”
裴晏故意停顿,也不打算说下去,看着黎霜的眼神,笑道:“我有自知之明,大小姐。不该问的我就不问,不该知道的我就当我没有眼睛和耳朵,安安心心待在这里,什么也不做,不是挺好的?”
听到这话,黎霜反而放松了下来,暗自松了一口气。
因为黎霜听出了裴晏话中的情绪,原来他不是毫不在意,他不是真的没心没肺,他是在乎的。
裴晏是好动的性子,不喜欢被约束,可就因为自己把他送到了宫里,裴晏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活动筋骨的地方和时间了。
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黎霜突然有些后悔,但这个感觉也就出现了一瞬,很快就被黎霜压了下去。
“其实你什么都知道了,不是吗?”黎霜看着他。
如果他真的一无所知,就不会是这样的反应,就不会云淡风轻地在这里喝茶闲聊。
“知道或者不知道,其实不重要,”裴晏弯唇,道:“因为大小姐的安排,我当然全都接受。”
他似乎是害怕黎霜不信,又补充道:“就算是把我送走也好,将我关起来不准我行动也罢,大小姐肯定有自己的考虑。而且大小姐将我送到福盈公主这里,吃穿用度可不是就最好的吗?”
闻言,黎霜这才仔细看了他身上的衣裳。
绯红色的长袍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袍上的花纹以金线勾勒,金色和绯红相衬,衣襟与袖口皆以精致的滚边装饰,再加上裴晏腰间那条镶嵌着宝石的腰带,倒比裴晏之前惯穿的衣裳更适合他。
裴晏很少穿这样鲜艳的颜色,但只穿这么一次,黎霜便知道了裴晏最适合的色彩,就跟他的人一样骄傲张扬。
如果不认识他,只怕还以为裴晏是哪位高门世子,少年意气尽数洒在他的眉宇间,恣意张扬,让人见了都会想起来一句诗。
玉堂金马,正年少归来,风流如画①。
其实这句诗和裴晏的经历并不匹配,但她总觉得若裴晏真是一位世家公子,也应当会有不小的造化。
可是看着看着,黎霜竟有些难过,她知道冯玲向来对她身边的人很好,却没想到她出手能阔绰成这样。
论起富足的生活,黎霜定是比不上冯玲的。那是不是说明,裴晏的确更适合留在冯玲身边呢?
裴晏如今已经华服加身,锦衣*高马,看上去过得很是滋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