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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映ch 29云开见月明上(第1页)

玉禾站在门口,影子投在釉面砖上,像片被雨水打湿的纸,微微攥紧指尖,嗓子有些干涩,咽了咽,还是硬着头皮迎上去:“阿姨、阿姨好。”周妈妈好像比从前瘦了许多,腕上的一对镯子套在枯竹似的手腕上,活像两枚锈蚀的铜锁,有些狰狞。她站得笔直,局促不安,因长途飞行的疲惫,脸色不太好,素颜未施,连唇色都淡了一些。但即便如此,她依旧那样明艳动人,眉眼间透着一丝独属于她的韵味,像一朵未完全舒展的海棠花,沉静而耀眼。周妈妈盯着她,目光晦暗不明。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午后,阳光落在院中,少年身后的女孩儿探出半张俏生生的脸,那时她觉得儿子和她站在一起,男才女貌,教人移不开眼。男人都会被这样的美色所惑,最终深陷其中,万劫不复。她的阿彦,也是这样。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丈夫不会撒手人寰,她也不会在中年丧夫的打击下病痛缠身,孤独至今。那些怨与恨翻涌交织,堵得她胸口发闷,几乎要喘不过气。愤怒几乎让她失去理智,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就要朝玉禾狠狠甩下一巴掌。可就在这时,一道急切的声音猛然闯入:“妈!”玉禾下意识往旁边一闪,周妈妈的手扑了个空,身形一晃,差点没站稳。周惠彦几步上前,将玉禾护到身后,眉头紧皱,挡在母亲面前:“妈,你要做什么?”“你、你怎么又和她在一起了?”周妈妈声音发颤,眼底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恨铁不成钢。她气得发抖,抬手猛地摊开怀里的户口本,狠狠甩到地上,声音尖锐嘶哑:“要不是你表姐忽然催我,我过来找你的户口本,我都不知道你居然瞒着我,和这个女人结婚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一声不吭!阿彦,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屋子里一片死寂。周惠彦沉默地弯下腰,捡起被甩落的户口本,指腹轻轻掸去上面的灰尘,缓缓合上,整理好,放在一旁。然后,他直起身,目光沉静地看向母亲,语气异常认真:“妈,这是我的终身大事,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我只是担心您身体不好,怕您一时接受不了,所以一直想着找个好时机再告诉您。”“好时机?”周妈妈冷笑一声,眼里是彻骨的失望,“你这叫找时机?你这是存心要气死我!你赶紧把这个扫把星给我赶走!离婚!必须离婚!”她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捂着胸口,头偏向一边,分明是不愿意再多看玉禾一眼。玉禾脸色苍白,指尖微微收紧,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知道,无论她如何解释,在这位母亲眼中,她就是那个毁掉这个家的罪魁祸首。可下一秒,周惠彦的声音坚定地落下—“妈,我爱她,我不会离婚。”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执着,像是燃烧的烛火,映出玉禾微微颤动的睫毛。他顿了顿,声音低缓而笃定:“这个世界上,能让我愿意与之结婚的女人,只有她一个。无论如何,我谁都不要,只要她。”他如此坦然地说着,没有丝毫迟疑,也没有半点遮掩,就这样明晃晃地承认对她的感情,毫不避讳母亲的怒火。玉禾怔怔望着他的背影,眼底氤氲起一层水雾,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微微发疼。话音刚落,一道响亮的耳光狠狠甩了过来。“啪——”周惠彦没有闪躲,生生承下母亲的愤怒。他偏也不偏一下头,俊朗的侧脸上迅速浮现出鲜明的红痕,指印清晰得骇人。这一巴掌,本该落在自己身上的。玉禾心头一颤,鼻尖泛酸,低下头握住了周惠彦垂在身侧的手,分明是十指相扣的姿势,却像两尾离水的鱼,在缺氧的亲密里簌簌发抖。她轻轻地、近乎哀求般地说:“阿姨,是我的错,您不要打他……”她的声音哽咽,眼泪几乎要掉下来。可她的手,竟然比她的声音还要凉。“对,当然是你的错!”周妈妈猛地推开周惠彦,目光里透着恨意,“要不是你勾引我儿子,我们家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还我丈夫的命!”她几乎是带着撕心裂肺的悲怆,猛然朝玉禾扑过去。玉禾没有躲,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可下一秒,周惠彦用力将她推开,一只手横在母亲和她之间,语气低沉而冷静:“妈,爸爸的死,也不全是因为她。”周妈妈愣住,眼眶微微泛红。“他嗜赌成性,酗酒、抽烟,医生劝了多少次他都不肯戒,出事是早晚的事情。”周惠彦的嗓音很沉,压着怒意,“您真的还留恋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周妈妈脸色发白,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的力气,缓缓瘫坐在地上,掩面而泣。玉禾倚在墙边,看着眼前这荒诞又悲伤的一幕,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周惠彦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平静得出奇:“你先去卧室休息吧,这里没你的事。”“可是……”玉禾下意识开口,心里依旧惴惴不安。“去吧。”他说着,探过手,指尖在她的指节上轻轻一捏。那动作很轻,像是安抚,又像是给予她一丝依靠。玉禾悬着一颗心,自知无法应对这样的事情,也只能暂时去卧室逃避。房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光亮。外头传来周惠彦和周妈妈的交谈,周惠彦说话言简意赅,就是认准了玉禾,无论她怎样,他就是要她。周妈妈用最恶毒的言语咒骂着,可最后也觉得倦了,木已成舟,儿子又是那样固执执拗的性格,她知道已经无可扭转。玉禾出来时,客厅里只剩下周惠彦一个人。暮色像块灰绸子裹着客厅,他的影子斜斜钉在米白色布艺沙发上。他坐在沙发上,双手交迭着抵在下巴处,神色有些恍惚,目光落在前方某处,不知在想什么。她走近几步,轻轻跪坐在他身侧,迟疑了一瞬,还是伸手搂住他的肩膀,脸埋在他颈窝,低低地抽泣着。周惠彦喉结动了动,忽然笑出声来——那笑声像薄瓷碗底最后一口杏仁茶,温的,底下沉着未化开的苦,却也是属于自己独特的甜。他侧过头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轻缓:“好了,没事了。”他似乎不想让气氛太沉重,顿了顿,又道:“我还得去实验室,你歇着吧。”他要起身,玉禾却不放手,仍旧紧紧地靠着他,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不愿松开唯一的依靠。周惠彦叹了口气,最是心软也是折服于她的乖顺,于是将她抱进怀里,温热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引导着,让她的手落在自己胸口。他声音低沉而郑重:“你知道我的心意了。所以,别离开我,好不好?”他话语缓慢,语气笃定,却带着一丝谨慎与忐忑。玉禾鼻尖酸涩,眼泪顺着睫毛滑落,她点点头,泣不成声。周惠彦是真的要走,学校里还有一堆事情。方才他落在书房的论文资料需要拿回来,也幸亏他回来得及时,否则真不敢想象母亲会做出什么事。他抚了抚她的发顶,轻声道:“我去实验室,然后先去接小鱼。”玉禾抬起头,小声说:“那我和你一起走吧,我去接小鱼。”“我去吧。”周惠彦按住她的肩,含着她的耳垂重重吸吮,“你精神不好,别乱跑。把地址发给我。”她眨了眨眼,乖巧地点开手机,把地址发了过去,顺便给方景之也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周惠彦要去接小鱼。发完,又不放心地叮嘱:“那你不要和景之吵架啊。”周惠彦听她提起别的男人,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心里莫名不爽,语气不善:“我和他吵什么架?”玉禾撇撇嘴,忍不住小声嘀咕“小气鬼”。周惠彦被她逗笑,无奈地捏了捏她的下巴,低头在她脸颊亲了一下,嗓音带着几分宠溺:“我带小鱼去实验室玩会儿,下午你睡醒了,咱们一起吃晚饭。”说完,他才起身,拿上资料,出门驾车去了学校。他先是处理了一些紧急事务,又和组内几个成员开了个小会,把研究进度交代清楚。等到尘埃落定,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随即又马不停蹄地赶去接小鱼。他还是头一次踏进“情敌”的地盘,说起来他对方景之不算了解,只是觉得像是个纨绔子弟,心里多少有些瞧不起。周惠彦到达时,方景之已经带着小鱼在小区外的咖啡店里等着了。小鱼一边吃着蛋糕,一边和方景之有说有笑,咯咯的笑声在咖啡店里格外清脆。周惠彦推门而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方景之总是能轻而易举地逗笑玉禾和小鱼,这一点让他心里不是滋味——他嫉妒,也有些说不上来的羡慕。倒是小鱼最先发现了他,忙不迭地站起身兴奋地挥着手臂喊道:“爸爸,我们在这儿!”周惠彦收敛思绪,走过去,摸了摸小鱼的脑袋,替小鱼擦了擦唇角的咖啡渍:“走吧,爸爸带你去玩,和叔叔说再见。”“叔叔再见。”小鱼听话地说道。方景之也站起身,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语气温和:“你们回来了?小鱼可想你们了,每天晚上都问我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周惠彦目光微敛,客气地说道:“有劳方先生这些日子照顾小鱼,我代我妻子向你表示感谢。”方景之无奈地笑了笑,耸了一下肩膀轻叹道:“你真没必要对我这么剑拔弩张。”周惠彦神色不变,言不由衷:“不好意思,我只是不太会说话。”他领着小鱼往外走,刚踏出门口,就正巧迎面撞上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小鱼一眼认出了对方,甜甜地打了个招呼:“叔叔好!”外国男人笑着蹲下身,温声问道:“小鱼要走了?叔叔以后还想和你一起玩旋转木马呢。”小鱼乐呵呵地点头,扬起小脸天真地道:“叔叔可以来我家找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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