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夜里,意料之内地,杨梦一又被赵老师的惊叫声吵醒了好几回。
但到底比前夜要好多了,这一晚,她梦魇的次数大概只有四五回。
杨梦一最后一次手软脚飘地走到沙发边上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赵老师白天的时候,可能并没有在睡觉。
但她是在太困了,没有心力多想,只倒在软绵绵的座面上,胡乱抓过被子盖着,便沉沉睡去了。
杨梦一第二天是被屋里飘着的饭菜香唤醒的。
她睁开眼,半天回不过神来,呆呆坐起来时,整个人还有些反应迟缓。
萍姐在楼下看店,厨房里的赵红敏余光瞥见沙发这边的动静,赶忙抽了张厨房纸巾,边擦着湿漉漉的手,边朝杨梦一走去。
等瞧见杨梦一眼下的乌青时,她像做错了事一样细细地唉了一声,讷讷地说自己晚上还是吃安眠药吧。
杨梦一的脑子只清醒了那么一小点点,但还是下意识摇头,“不用不用。”
她努力睁大眼睛,见对方脸上还蒙着一层厚厚的自责,登时又醒了三分,“老师,真的不用,我可以戴耳塞的。”
杨梦一说着,想要打个呵欠,却又硬生生止住了,憋得眸中水亮亮一片,“而且,您昨天晚上已经有进步,助眠药您不想吃就不吃。”
她的语气和眼神都无比真诚,赵红敏最终还是感谢地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回到厨房继续忙活的赵红敏,望着客厅里因为睡眠质量低下而有些呆钝的杨梦一,心底更加愧疚了。
她敛目垂头,继续洗菜,但思绪不受控地飘回自己曾经吃安眠药的那些日子。
安眠药是在小诊所里开的,就是那种不看身份证和病历,只要钱给够,什么药都能找到的踩在灰色边缘的小诊所。
赵红敏的医保卡被姚常伟收起来了,但即便是在手里,她也不敢去医院开药,留下记录。
否则,若是别人嘴里说出的风言风语传到他的耳中,又要引起一场风暴了。
赵红敏缩着肩膀,从小诊所快步走出,只手插在兜里,摩挲着刚刚拿到的一板安眠药。
长条形的药片,呈口字形沿着胶格板边缘罗列,板边的切割工艺有些粗糙,割得赵红敏的指腹有些疼。
但她无暇顾及,回到家后躲进厕所里,对着灯光细细瞧着铝箔上的字。
她看不懂这些专业名词,心情在无知引起的不安与终于拿到药的放松之间来回转换。
到了晚上,她下定决心,抠出一片药,用水吞服后,又将药片藏回衣柜大衣的口袋里。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躺上床的一侧,而另一边是已经睡着的姚常伟。
她悄悄深呼吸几次,怀着期待闭上了眼。
第二天醒来时,赵红敏惊喜的发现,自己夜里竟没有醒过一回,只是仍做了些已经忘掉的梦,以及脑袋微微有些疼。
她难得地高兴起来。
接下来的每一天,她都会在睡前悄悄吃下一片安眠药。
可惜的是,药似乎渐渐失了效,或者说,是药物的副作用占了上风。
一开始只是头痛与身上疲累感的加剧,后来是噩梦卷土重来,两者结合,到第七天早上睡醒时,赵红敏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真在午夜时经历了一遍梦中的逃亡。
可再往后,被刻意压制的噩梦却更为斑驳陆离,像潜伏已久的妖怪得到了休养,以更可怖的面孔出现了。
梦中的色彩浓烈得叫她心慌,甚至出现了超越她想象力的怪物,拦腰啃啮着她的脊柱。
第107章“我想和你多呆会,我们散散步,走路回去吧。”
当药片只剩一颗时,赵红敏还是皱着眉,一口吞了,有种自暴自弃的随意,但随意之下,还是藏着一丝没有明说的希冀。
——万一呢。
——万一这一次又有用了呢。
只可惜,她的期待被辜负了。
睡梦中,巨大的惊惶攥住了她的心脏,使她尖叫出声,最后是姚常伟叫醒了她。
她汗津津地惊醒时,耳边是他低沉嗓音念着的“敏敏”。
他那侧的床头柜上的台灯正亮着,光线柔和,显得异常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