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拉深深地呼吸。这里的空气实在是太冷了,他们已经离开多年,也不像当初那么年轻,继续待下去只会冻僵;可此时他们两个正在对峙,谁也不想先退半步。
她尽量平静地说:“听着,阿尔贝特,那是潘多拉的魔盒,是悬在我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是伊甸园的禁果,是多米诺骨牌的第一枚!我不想跟你吵架,现在我不希望任何人找到它的原因已经与二十年前不同,它绝不应该落在任何人手里!”
“可它能拯救无数人!”
“它也能害死更多人!”
莱拉近乎是吼出来的。
随后,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终于意识到,他们根本无法说服彼此,小阿尔贝特的独裁与固执或许不只是从小独立的结果,也来源于他们两人的性格。是的,他们都是做好了决定,就不会改变的人,只是他们一直走在同一条路上,直到今天。
他们将分道扬镳。
莱拉说:“向我保证,阿尔贝特,你会回去,永远不会再来。”
“不。”
“阿尔贝特!”
“不。”
阿尔贝特教授重复了一遍,坚定地摇了摇头,并往后退去。他向莱拉告别,莱拉终于崩溃,拿出了一直握在手上的枪,颤抖地扣下了……
砰。
一枚子弹抢先一步飞出,打中了莱拉手里的枪。那把枪从莱拉手里飞出去,落到深雪里,瞬间就被无暇的纯白色掩埋。
枪声在雪地里很小,但足够清晰,两个人都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的是从山崖上跳下来,好像刚刚散步到这里的年轻男人。
本应在十几公里外的银发青年站到了他们面前。
他弯腰捡起了掉进雪窝里的枪,放回到莱拉手里:“刚才打扰到你们了。你可以重新来。”
莱拉没能抓住那把枪,枪从她手里滑落,重新落回到了深雪里。
“阿尔贝特,阿尔贝特,我的星星,你听我解释,我——”
她伸手捧住儿子的脸,想要流泪,却只能低声啜泣。她想,我是多么残忍的人,要在他面前杀死他的父亲。
银发的年轻人把她的手塞回到衣服里,说:“我是特地来找你们的。”
莱拉和老阿尔贝特出发前就心事重重,当他看不出来吗?他本来可以在伦敦休息几个月,非要回到这座小镇的理由,就是怕他固执的父母做什么傻事——幸好他来了,这两个人确实够傻的。
他对莱拉说:“你特地选择这个时间进入雪原,是知道冰川的危险期就要来临,你们只能趁现在向深处探索,抵达这里吧。”
莱拉坚决地说:“我不会让任何人找到里面的东西。”
老阿尔贝特走到了他们面前。他说:“莱拉已经魔怔了,这些年来我试图改变她的想法,却始终没能成功过,只要我们能正确地使用那项研究,我们就能拯救无数人,我衷心地希望——”
“魔怔的人是你。”他们的儿子叹气,“我小时候就去过那座研究所,里面没什么东西,倒是有一些畸形的怪物,而且他们临走的时候已经销毁了重要的资料。还有,莱拉刚才炸毁的那座研究所……”
他顿了顿,说:“你不用去找了,我先去了一趟,把里面所有能找到的资料全烧了。”
从十多年前,小时候的他看到里面那些畸形的、与怪物无异的人类开始,他就知道,那些研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以及,雪原教会他的最重要的事:人心经不起考验。
老阿尔贝特长叹一声,终于苦笑起来:“走吧,我们回家。”
就跟二十年前一样,他们对峙,他们谈判,最终两手空空地回来。谁也没有对学生们提起过今天发生的事,而他们采集的样本,也只是来源于那座遗迹,跟几公里外的、已经被雪崩彻底淹没的研究所没有任何关系。当年的那场雪崩,也是这样的。
他们准备离开海拉。
临走的时候,去城里居住的霍特叔叔刚好回来,跟他们一家见面。过去的邻居跟当年相比好像没什么变化,见到他们的时候依旧跟往常一样打招呼。
“好久不见。”
霍特叔叔打量着气氛不是很好的阿尔贝特家,对银发的年轻人笑道:“看起来他们吵架了?”
阿尔贝特平淡地说:“是的,他们打算离婚,我可以在他们打离婚官司的时候提供法律咨询服务。”
他的父亲愕然抬头。
“我们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