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扶光第一时间闭上了双眼。
哪怕此时此刻身在矿洞外,阳光下……
她也觉得浑身的血液在逆流,脑海中响起了不明含义的碎碎低语。
很快的她听见切实存在的骚动自双面镜那边传来,周遭仿佛陷入一片混乱,有什么人开始呐喊尖叫,铁锹与矿车碰撞,矿车狠狠摩擦在铁轨上“嘎吱”刺耳的声响——
她又听见了脚步声,是杀猪匠移动了。
双面镜中的景象在飞快掠过,杀猪匠大概是从采矿区的这一头跑到了那一头……
于是南扶光将看见了怪物的眼睛后突然彻底陷入疯狂的旷工们尽收眼底。
一个人毫不犹豫地嚷嚷着“我受够了”一头撞向身边的矿壁,脆弱的头颅像是一颗饱涨的西瓜四分五裂;
两个人举起铁锹,互相干净利落地削掉了彼此的半个脑袋;
三个人如同最原始的野兽撕咬成了一团,其中一个毫不犹豫地扑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咬下对方脸上的肉,满下巴的血嘀嗒,他疯狂咀嚼间,被第三个人抠掉了眼球;
四个人围绕着矿车唱起了没听过的歌,歌曲像是西岸某地的方言,有些陌生,他们看上去很高兴,手拉着手,直到其中一个人捧着另一个人的脑袋将那脑袋拧转一周,歌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高高扬起的唇角;
五个人正在疯狂抢夺一把不知道哪来的匕首,其中包括小蘑菇,他年纪小身手最灵活,抢了匕首后,双眼麻木地微笑起来,小孩嘟囔着“我终于回家了”,从上往下,从胸膛至小腹,划开了自己的肚子,精准迅速,伴随着温热血液喷涌而出将黄色矿袍染成黑褐色,器脏伴随着白花花的肠子掉了出来……
血溅在双面镜上,就像是溅在南扶光脸上。
她猛地闭眼,脖子下意识后缩,仿佛能感觉到有腥甜、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她的面颊流淌——
脑袋“嗡嗡”作响,痛的快要爆炸。
不知含义的方言在耳边低语,像是急躁又耐心地诉说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旷工们走调的歌声,头颅落地也没停止;奇怪名字的书生寄来的信件好像复活了发出“哗哗”纸张吹动的噪音;怪物从缝隙中掉落,摔在地上惊天动地;怪物啃食沙陀裂空树……
【三界六道,修士从来不是在最顶端的。】
【那段历史被抹去了,神明真的存在过。】
【你来了,是你吗?】
【他们是骗子。】
【讨厌。】
【好黑呀。】
【害怕。】
掌心传来刺痛,雕刻物尖锐的尖角扎入掌心,南扶光拧动了“猫的第九条命”其中一条尾巴,力道大的像是要把整个雕刻直接掰碎。
第36章你能出去了
今日诸事不宜。
南扶光想到了曾经看过的民间话本,在书写到正义的主角前往未知领域探险或者与敌人缠斗,为了下一步剧情的发展,他们时而会误触一些不该触碰的机关,又或者是迫不及待便在城镇、市集与体型巨大的魔物大打出手…
话本难免总要述说关于三界将倾,六道皆毁。
曾经南扶光觉得,这样的剧情发展理所当然,甚至有些烂俗套路。
就像是真龙和神凤要抢救沙陀裂空树,话本的主角总要忙着去拯救一个破破烂烂的苍生。
但现在她突然意识到,原来当这些烂俗的套路投射至现实,那为主角设置好的、千篇一律的“破破烂烂的苍生”描述之下,藏匿着怎样令人恐惧的细节——
奔走逃命、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们;
倒塌的土坯房;
与魔物战斗中,魔物被主角一击击退,魔物倒下,来不及躲避干脆被压成肉饼的甲乙丙丁;
尘土之上,可能满目疮痍,到处躺着的原本过得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差默默无闻活着的黎民百姓。
就像是小蘑菇那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形象全无,一脸惊恐崩溃地从矿洞中逃出,那名父亲变成狐狸,然后死亡——
你看。
在以上这个故事中,这名父亲甚至没有名字,后来才被冠上了“小蘑菇的父亲”这样的代号,南扶光至今不知道他的名字姓何名谁。
可他当然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