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盯着他看,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每次当他以为自己已经将祈战看透时,祈战总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其实并未完全了解祈战。
祈战心机深沉,为达目的可以不折手段,所有人在他眼中似乎都是被权衡过利弊的棋子,对所有物的掌控欲更是到了几乎病态的程度。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仅仅只是因为幼时与他有过连面都未曾见过的一段交集,费尽心力的替他为伏尘收敛尸骨,为他找神医拔除体内的槲毒治好双腿,又一直留着他幼时的练字手稿。
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让南溪十分费解。
祈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无法得出准确的答案。
“为何一直看着孤不说话?被孤迷住了?”
祈战久等不到他开口,反而盯着自己出神,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南溪垂眸,虚虚握了握手:“陛下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他问的并非仅仅只是手稿一事,而是所有,所有祈战为他做的事情。
祈战听懂了南溪话中深意,他顿了顿,并未直接正面回答,而是握住了南溪微凉的双手。
“你知道吗南溪,孤第一次见到你你却在自杀时其实很生气。”
生气?
南溪微微睁圆双眼,他不能理解祈战为什么要生气。
“你我同样生在帝王家,生母早死不受父皇喜爱。你被困冷宫多年,而孤是被父皇舍弃的质子,我们多么相似。”
他摊开南溪的手,手指穿入指缝十指相扣,语气平淡的继续说道:“生在这无情的帝王家,你很努力,也很幼稚。”
南溪抿了抿唇,他知道祈战为什么说他幼稚,天真的以为努力读书练字就能得到父皇的注意,确实很幼稚。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继续沉心静气的听着祈战诉说。
“孤当了三年的质子,若非先太子病故,孤那好父皇也不会想起将孤接回国。”
“他将孤接回来也不是作为王储培养,而是成为其他皇子争权夺位的牺牲品。只可惜那老匹夫算差了,最后赢的人是孤这个被他舍弃的弃子。”
祈战说着这些话时眼底是浓郁得化不开的阴霾,只是他或许曾经有过不甘有过怨恨,但时过境迁,如今剩下的只有身为胜利者的倨傲。
他从小母妃身死不受父皇宠爱,没有感受过一点爱意,作为质子那三年也是受尽欺辱和冷眼,回国后几次三番差点被手足害死。
他的世界里只有尔虞我诈刀光剑影,为登九五之尊残害手足党同伐异,连父皇也是他亲手下毒毒杀的,世人骂他得位不正并没有骂错一句。
可那又如何?史书向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而败者连姓名都不会留下。
他对南溪说:“你看啊,我们出身如此相似,父皇不肯给孤的东西,孤偏偏要机关算尽又争又抢的夺到手中。孤以为你也会如此,可你却让孤很失望。”
诚如祈战说是,他们有着相似的境遇,但祈战是想要的东西就必须得到,而南溪却消沉腐朽,由着自己烂在泥泞之中。
第一次相见时,祈战是气愤是恨铁不成钢,也是怜惜。
他舍不得让南溪当真烂在泥里,他的八皇子,合该是翱翔于九天的鸾鸟。
祈战说了很多,南溪瞳孔轻颤,忽然就理解了祈战。
或许在祈战眼中,他们是一样的人,只是两人最终走向了两个极端。
他身上有祈战曾经消亡的一部分。
南溪突然就释怀了,那些可笑的猜忌和不安都得到了安抚。
他反握住祈战的手:“祈战,我该相信你吗?”
南溪因紧张而内心忐忑,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仍想从祈战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
祈战嘴角笑意渐深,抬起两人交握的手,在南溪的手背上落下一吻,黑沉沉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他,目光极具侵略性。
他说:“这世上,除了孤,没有任何人值得你相信。”。
上元节当日,祈战带着南溪坐上马车,领着一众侍卫宫人慢悠悠的出了宫。
马车内,南溪天不亮就被祈战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如今上了马车仍昏昏欲睡。
“孤抱着你,你再睡会儿?”
祈战看似在询问他的意见,但实际上已经上手揽着他的肩膀将他往怀中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