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联想到了巫师在船上搞得一连串小动作。“说来简单,这是个大工程。”巫师强调自己的艰辛,“树枝色泽的变化,会告诉你色欲的搜集进展,我辛苦五年才做到这程度。”他向他展示那油光发亮的枝条。“真怀念以前在陆地的时候,有的时候,我只需要扮个异域舞女在酒馆扭扭腰,岸上的活儿可比船上轻松不少,你知道我从哪能弄到最浓的色欲吗?不是妓院。”他有些得意的,“是教堂,相比起船上这些人,那些一本正经的神父可大方多了,只需三四个晚上,我的树枝就能从干枯到饱满……”巫师滔滔不绝炫耀他的伟业。“跑题了,还没交代你做这一切、需要这个祝福的原因。”艾格想这样提醒他,但这也不是很重要,并非所有人摆弄巫术都得有个具体的理由。甲板上传来不伦不类的歌声,还有水手们语气夸张地讲述着各种海上传说,酒一桶接着一桶的倾倒。一个面包下肚,艾格已觉四周酒气快要浸透肺腑,他闭了闭眼睛,凝神去听甲板上的胡言乱语,水手们在讲一个经典的海上传说。半醉的水手讲到有个海怪面目可怖,身上的每个部位都能化成船上的一部分,并且各司其职。“它的躯体化作黑色的大船,嘴巴变成船长,头发化作船医,鳞片则化成了满船的水手。”“嘴巴船长控制不住自己贪婪的本性,今天吃一个水手,明天又吃一个水手。”“‘够了,嘴巴船长’,头发医生有天早上劝船长:少吃两个水手吧,我们拉纤的人快不够用了。”“那没办法了,头发医生,我还是很饿,今天就从你开动吧。”轮船在海上迷路后食水不够,于是人吃人的故事偶有流传,这个寓言就来源于那些真实事件。讲故事的水手拖长了声调,故作神秘,但那并未给他无聊的故事增添什么趣味。来点新的。艾格端着果汁心道,这种程度的他五岁时就听厌了。巫师不知他的神游天外,还在绞尽脑汁地表达自己的“诚意”,推销的样子活像一个蹩脚医师。“真的不来一个吗?消灾消难,让你远离疾病侵扰。”“这可是一个神秘动物的祝福!就算你现在身体健康,难保以后不会流血受伤呢?如果我和那个商人做交易,你信不信我能把他指挥得团团转!”艾格被他的话拉回思绪,走神间,他只听到了巫师长篇大论的最后一句。脑子里过了遍他上船以来的所有行径,艾格不由目露微妙:“你——”顿了顿才问,“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是想治好船长的病?”雷格巴面色比他更微妙。“我现在很好奇。”他眼神古怪,将他上下打量,发现他这猜测里不乏认真,他语气几乎是赞叹了,“你们加兰海姆的小孩是听着什么故事长大的?罗曼蒂克故事一百则?”他问,“给船长治病?你为什么会有这么甜的想法?”艾格盯着他看了足有三秒。去你的罗曼蒂克,他转过脸:“我小时候只听过一个故事。”“什么?”“有个巫师话太多,然后他被烧死了。”雷格巴再度哑口无言了一阵,与此同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这位“老大”的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硬要说的话,那是从“滚吧,懒得理你”到“听着,我要颁布法令了”的区别。视线一转,他看到了一边的空盘,“你把那里的果汁喝完了?”艾格摇了摇空杯,“果汁?”他味觉没坏,很明显这不是果汁。“相比他们的烈酒,这盘果酒当然只能算作果汁。”雷格巴仔细观察他的脸色,慢慢张大了嘴巴,“不会吧,这才哪到哪……”他目瞪口呆,“你不会是……喝醉了吧?”艾格一点点皱起眉,伸手摸向自己的耳朵,但这只是一个无意义的动作,他当然摸不出自己的耳朵是否变了颜色。他放下杯子,闭眼,又睁眼,他准备离开这个酒气横溢的甲板了。就在这时,伊登从厨舱赶了回来,但他手里空空如也,“那不是果汁!”他看上去想对异域人挥拳头了,“那是酒,虽然很甜,但后劲可大了,厨师在我喝第二杯的时候就提醒我了!”“哇,你背着我们自己一个人偷喝好酒。”“压根不是这么一回事。”伊登看到空盘,满心抱怨,“你懂什么?艾格喝不了酒,医生说过的,医馆里的酒精味都能让他不适。”“我看出来了。”伊登伸出手,在同伴面前晃了晃,“你喝了几杯?艾格?”“三杯。”艾格说,夜灯下他面色如常。“还好,不算多。”伊登松了口气,“你感觉怎样,应该没喝醉吧?”“没有。”“真的没醉吗?艾格?”他没再回答了,也没再看船上的任何一个人,朝着熟悉的路线转身离开。“你去哪?”“睡觉。”“走反了!我们的舱室在这边!”是吗?但……艾格左右看了看:“船是圆的,哪来的正反。”啊?……明明是楔形的?伊登想说。可艾格是那么斩钉截铁,质疑一定是种罪过。他只能摸摸脑袋,目送那步伐稳当的背影远去,“好、好吧……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