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笃定的又是什么呢?
简陋的舞蹈室藏不住壁上的神像,卢椋看得目不转睛。
她像是回到跟着爷爷去深山的采石场,误入了废弃神庙的那天。
残破的庙宇,爬满青苔的石狮。
香炉都缺了一个角,佛龛上的塑像被开膛破肚,爷爷说那是某个时期的遗物。
卢椋却对掉了一只袖子的守护神像念念不忘。
古琴铮铮,混着不知道什么乐器的脆响,房子外边小河的鸭子被赶回家了。
水声也加了进来,都成了孙捡恩纤手摇摆的一部分。
卢椋闭了闭眼,孙捡恩好像穿上了她年幼时看到壁上仙的衣裳。
从此她喜欢上搜罗古老的描本,到了假期就借口跟着父亲做生意下乡到老师傅家里看画册。
妈妈希望她不要做这么辛苦的工作,大学念个会计也可以顶替厂里的空缺。
卢椋一意孤行,非要知难而上。
这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一直不愿意将就的理由是什么了。
蓝迁说她太理智也不正确,她不是理智,是太虚幻了。
明知道世界上没有真仙,却以这么高难度的标准要求普通人适配。
结果自然不了了之。
可是世界上真的没有她想要的吗?
二十一岁的卢椋拎着行李箱回家继承石雕厂,望着父母留下的订单和堆积如山的石料,想这不重要。
人生比感情更重要的东西太多了。
她当时想,以后再说。
当年的「以后」近在咫尺。
卢椋的心跳不用因为孙捡恩的触碰和情话狂跳。
她只是这样看着孙捡恩,莫名其妙的酥麻蔓延。
无名的海浪冲向她,更像是从小到大翻阅的无数画册一起哗啦啦翻页。
呼呼呼呼。
咚咚咚咚。
晚风吹得晾晒竹竿上的空衣架哗啦啦作响。
全世界都在告诉她——
你美梦成真。
孙捡恩沉浸在自我拷问里,不知道第几个动作,她的余光才倏然瞄到窗外的人影。
她先是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是卢椋,又高高兴兴地跑到窗边。
天已经黑了,穿着夹克的卢师傅头发被外头的风吹得乱糟糟的,正用一种孙捡恩看不懂的眼神看向她。
孙捡恩打开窗户,“卢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站在这里?”
卢椋握住她的手,冰得孙捡恩吓了一跳。
以往都是石雕师傅的手热乎乎的,孙捡恩才像冰窖人。
但孙捡恩跳舞好久,浑身都热,就算大部分额发都用夹子固定,鬓发也被汗打湿。
她额头饱满,这样大光明的发型只会把她的五官凸显得更精致。
室内一直开着灯。
一扇窗户隔着明亮与昏黄,晚星伴月,卢椋忽然隔着窗户拥住了孙捡恩。
孙捡恩不知道发生什么,但卢椋的拥抱只会让她开心,她的声音更柔软了,“你不是去采石场了吗?是遇见什么不好的事了?”